春风沉醉,夜色深沉。
钟粹宫外,幽暗冗长的宫道中,一个黑影靠着墙根,走在宫道的阴影之中。长长的斗篷包裹得严实,从头到脚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来。
那黑影绕到钟粹宫后墙根,冲着一个角门轻轻叩了三下。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黑影一闪已经躲进了里面。
那人跟在一个宫女身后,急行几步回了房间。斗篷一抖,昏暗的火烛下露出姣好的面容来。
正是今日刚搬进钟粹宫的益州都督之女李琳。
李琳脱了斗篷,往身后的婢女绿萼手中一扔,缓步走到桌前喝了一口茶。
绿萼挂了衣服,跟过来,轻声问道:
“小姐,可有发现?”
李琳摇了摇头,轻叹道: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痕迹估计都很已经找不着了。方才我在内庭司外围转了一圈,里头戒备森严,更别想混进去了。”
绿萼担忧道:
“小姐,那或许可以找一下当时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奴婢、太监问问?”
李琳恨恨道:
“郑月蓉那个毒妇,砍了姐姐一双手脚,采月和采荷也被折磨致死,听说伺候过姐姐的宫婢太监也都被杖毙了,哪里还找得着人?绿萼,你明日去各处走走看看,此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绿萼应下,道:
“小姐,郑家已经都死绝了。咱们的仇也算报了,为何还要进宫来冒这样的风险?”
李琳拳头捏紧,一锤桌子,恨道:
“害我李家的,又何止一个姓郑的?!皇后难道就没份吗?传出来的消息不是说,就是皇后亲自送姐姐上的路吗?害过姐姐和我李家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们!”
绿萼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小姐刚生下来时身子弱,会吃奶时就开始喝药。夫人和老爷怕她养不活,到处求医问道。
一个游方的道姑路过,说小姐和大小姐命格相冲,两者只能保其一。若想二人全都活下来,须得将二小姐送走。
老爷思虑再三,才决定将二小姐写到一个远房宗亲的名下。
这样,至少二小姐还是姓李。
没想到这一着真救了二小姐的性命。
那个当初名不见经传的远方宗亲,这些年为官谨慎,渐渐得了皇上的信任,竟反而慢慢发迹起来成了一方大员。
益州都督李大人以为李琳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李琳早在多年前,就在一次家族聚会中知道了真相,还和李家大小姐玩得亲密。
这次进宫来,就是要为李家报仇。
绿萼道:
“小姐,皇后势大,如何才能扳倒她?”
李琳笑道:
“那自然是要借力才行。明日给皇后请安,你给我好好看看,哪些是咱们的敌人,哪些可以是咱们的盟友!”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
绿萼警觉地走到门边,哗啦一下猛地拉开门。只见隔壁院的姚思甜正带着一个婢女走过来。婢女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两碟小菜和一小碗米饭。
姚思甜见房门骤然打开,笑着迎上来,道:
“李姐姐,午膳时分,我瞧着你没怎么吃东西。想着你可能会饿。这不,我特地去厨房给你备了点吃的。你趁热吃啊?”
李琳见状,微笑相迎。
拉着姚思甜进门坐下,道:
“妹妹心细如发,还考虑周全。那就谢过妹妹了!”
姚思甜怯懦地一笑,有些羞红了脸,轻声道:
“姐姐说笑了。姐姐是高门贵女,不似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县丞,今日就算侥幸入了宫,他日还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今日得见姐姐英姿,心中实在感佩。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愿追随姐姐。”
李琳见姚思甜娇小玲珑,看着软软糯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道:
“妹妹何必自谦?你人美声甜,他日或许先得了皇上青睐。到时候姐姐搞不好还要仰仗你呢!”
李琳谨慎地看着她。
这个姚思甜,从进了钟粹宫就一直怯怯诺诺地躲在一旁不说话。今日胡常在来闹事,就属她躲得最远。后来吉妃娘娘又拉着众人聊了半天,她也是只笑不说话。
此刻见她又刻意讨好自己,不免心中警惕。
姚思甜展颜一笑,道:
“妹妹只想着日后能平平安安度日就好,可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不过,姐姐你今日那样对胡常在,就不怕她来日报复么?”
“报复?”
李琳哈哈笑道,
“她自身都难保,还想着来报复我?没瞧见吉妃娘娘对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那样的人,你若是处处怕她,她岂不是天天要欺负你?”
姚思甜尴尬地笑笑,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
说着已经客气地起身,福了福身子,
“夜已深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告退。”
一出了李琳的院子,姚思甜脸上的笑意就凝住了。她身后的婢女香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