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吧?”
“唔嗯!”
寝殿里,只有韩东文和侍奉晚膳的小红豆两人。
自打殿下忽然热衷于在寝殿里用晚膳以来,御膳房很快便做了调整,菜品不再一口气全上齐,而是如同吃法国大餐似的,一轮一轮的来。
侍女们往往要穿行于御膳房和寝殿之间,把盘子汤坛来来回回送上一两个时辰,才算伺候好了这顿饭。
但即便这工作量增加了, 大多数宫女却是很开心的——端盘子再累能累到哪里去?总比从前那般心惊胆战地在殿下眼前侍奉一整顿晚膳来的要好。
今夜最后的小点是雷州的酿豆沙团子,精米摏成米浆之后再加冰水调,方能调出那种半透明的面皮,往里面加上豆沙便是一道精美的甜点——这豆沙也不是一般的豆沙,而是把酿米酒的醪糟加酒放在蒸屉最底层用中火蒸,上层的蒸屉放的就是这荷叶包的豆沙,吸收了醪糟里的酒精香气,让这道甜点有一股清爽的米酒甜味。
好吃,但容易腻。
即便这精心准备的烹饪过程已经尽可能地让这团子不容易发腻,吃完第二个团子,韩东文也觉得不行了。
“你尝尝。”
他捧着小红豆泡好的解腻茶,笑着把盘子推了过去。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对话。
韩东文笑着看小红豆的样子,从一开始的推脱,到后来的惊讶,嘴巴里的动静倒是越来越快,笑着提醒她道:“你慢点,吃撑了可不行。”
脸颊微微鼓着的小红豆脸红了下, 吐了吐舌头:“那倒是,太医院的大夫可吓人了……”
“怎么?”
韩东文有些兴趣:“大夫还有吓人的,你说说?”
小红豆点了点头。
她們这些迎春宫里的宫女, 若是身体有不适,感了风寒之类,是可以上太医院求药开方的。
而太医院的大夫只有两种情况会特批到迎春宫去。
第一,是判断某位宫女有了身孕。
第二,是收尸。
毫无疑问,在澹台父子的掌控下,第一种情况几乎可以约等于第二种,反正人影都是再也见不到的。
因此,太医院的大夫最好只在太医院见到,乃至于见多了都是晦气的表现。
这样的回答比韩东文的想象要沉重许多。
他皱着眉头默默喝了口茶,抬眼关切地看着小红豆:“那……难道没有宫女私下狠下心来,为了保命而把孩子给……”
小红豆愣了愣,韩东文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我怎么可能去清算这些事情,相信我。”
“嗯……”
小红豆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说:“可是,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您的孩子是龙种,那不是拿、拿不掉的吗?”
“拿不掉?”韩东文有些惊讶。
“迎春宫里都是这么说的呀。”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据说殿下……的骨肉可不是,不是那个就能有的, 而且……而且怀上龙种就是拿不掉的, 除非……”
除非死?
韩东文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脑子里有点乱,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咳咳,不说这个了,那除了太医院,就没别的地方开药了吗?”
“宫外花街倒是有,但方子和抓药都不便宜。”小红豆低头回答。
韩东文脑子里想的全是小红豆刚才说的话。
龙种不是啪了就有的?
还要什么,难道还要天时地利人和之类的玩意?
有了以后拿不掉,怎么个拿不掉法?
“的确,那种地方上个茅房都贵。”
他想着关于龙种的问题,心不在焉地说:“要实在有人瞧不起病,能怎么办呢?”
小红豆的脸色有些动容:“民间的医馆大多收钱已经算是便宜的,实在抓不起药的,也就只能等秋水山庄这样的大医馆的义诊了,就算没钱买药,多少能知道是个什么病症……”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很显然,小红豆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口的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死的不明不白,还是明知道是什么病,花多少钱能治好,却无能为力?
岂不是后者更加的残酷?
韩东文叹了口气,想起洛瑞思的事情:“也不知道除了义诊,有没有临床测试这种好事,不,各取所需,恐怕也不能说是好事,但起码多个希望……”
“临什么测试?”
小红豆没有听懂,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韩东文露出个笑容:“临床测试,临床就是直接接触病人的意思,病床嘛,你看——”
他正解释着这个词的意思,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小红豆没有听过临床试验的意思?
韩东文分明记得小红豆入宫前是在做私塾先生的父亲身边,这两日她盼着能有个和父亲相见的空档,也和韩东文说了许多有关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的父亲,对她的教育并不会太差,而她不清楚临床试验的意思,只能说明她这年纪还没学到罢了。
毕竟是有一定专业性的词汇,拿给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去听,恐怕也只会疑惑地问是不是在床旁边罢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