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一路艰难求生,不经营,不算计,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如今倒是矫情上了,可能是最近见多了离别,又或许是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萧允崇梁武帝一众,突然碰上信家这样的,太过于震撼。
卫柏希说,我们都该庆幸,信老坚守了自己的信守,给我们一个发声,证明自己的机会,若他真的高举读书人的素旗,千千万万个信家,以笔为剑,以书为盾,我们甚至连征战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不是我们运气好,而是,这样吃人的世界,只有拼命站在了高处,主宰生死,才能拨开云雾,看到那一点点难能可贵的真实,这一份真实,是信家立足的根本,也是我们追逐的未来。
梁武帝死后,卫柏希大开宫门,命朝臣收敛皇室尸首,葬入旧陵,信器武的遗愿传回信家,但信老还是派人接回了他,没有什么礼仪,只是亲眷出席,入了荒山,信老说,那是战争开始的地方,也是信器武的向往,他压抑了他一辈子,总不能让信这个姓氏在他死后还不让他安宁。
卫柏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来后与瑄珩商议后,借助国殇,下令举国上下,祭祀三日,着缟素、食冷餐、家家户户香火不断,而后,所有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性命的兵卒,可至承天府衙登记,领取尸首以及抚恤金,城破当日冲锋在前的平民百姓,身死的,与兵卒同等待遇,重伤的,由太医院救治,并每家发放两株山参,用于后续补养,轻伤的,便由陆平在城内药材最全的济世堂义诊,疗愈后,每人还可领取两份汤药用于强身健体。
一时之间,梁武都城好像也有了几分天下初定的平和,至少,所有人都不用再担心素有残暴之名的新君大开杀戒了。
而对于前朝旧臣,也给了最大的包容,愿意效忠的,职级不变,不愿效忠的,可以辞官归老,带领家族离开,他承诺绝不阻拦或伺机报复,但对于心有不甘,妄想复辟的,影卫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几个,为了不造成恐慌,都是一夜之间消失,第二日张贴皇榜细数罪行,光明正大。
也就十天,都城驻守的庆安军改编为常规巡逻,信家的学堂、书肆最先开始营业,卫柏希还从梁武的国库里挑拣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去恭贺,平民百姓看到,安下心,陆陆续续步入正常的生活中。
毕竟,无论江山是谁的,命是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半月后,林铮派人送来贺礼,实实在在的十大箱金子,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他说,卫柏希一直不登基,他也不愿意猜,不管什么盘算,都需要钱,他送了钱,有什么事,也不用找他了。
卫柏希不在意的扔了信纸,吩咐人将金子清点出来,再从梁武的国库中拿一份,按照功劳发放给庆安军。
我笑着问:“不是不喜欢他吗?”
卫柏希赶紧扶着我,我摆摆手,顺势扶住他,我们两个新伤加上旧伤的,动了根本,我还躺了五日,他却一直在善后,就算自愈能力再强,也扛不住呀。
他握住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金子谁不喜欢,而且选在这个时候,不光是昭告天下他们林家的态度,更是表明,他们明哲保身,谁站到最后,谁就能获得林家的友谊,无所谓他们立足于哪国的疆土。”
:“可这样做,是否太过于市侩?”
卫柏希扬起唇:“他们本就是商贾出身,市侩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也算另一种夸奖,其实这一路,他暗里帮助我们良多,纸包不住火,与其被有心人翻出来大做文章,不如自己放在明处,将损失降到最低,林铮啊,可比他老子聪明多了。”
我打了个哈欠:“我的伤还没好,不想动脑子,我们去找师兄他们,晚上一起吃火锅吧!”
:“火锅?”
我点点头:“我家乡的东西,之前一直想做给你们尝尝来着,前两天我让堂哥拿着我绘制的图样,找了铁匠,刚刚把制好的锅给我送来了,我们一起试试。”
因为鸳鸯锅还是半成品,不知道成效如何,所以就只叫了瑄珩夫妇,封尘以及叶子。
我自己炒了底料,多日不下厨,有些生疏,尝试了好几次才有了几分熟悉的味道,叶子跟着我帮忙打下手,知许姐姐刀法最好,牛羊肉片的如纸一样薄。我们个个负伤,都不能喝酒,瑄珩就自己架上小炉子煮了些解腻的茶水。
封尘自顾自揽下洗菜的活,叶子小眼睛一个劲往人家身上飘,我实在看不下去,调笑道:“身在曹营心在汉,眼睛疼不疼啊?”
叶子红了脸:“没,没有...”
卫柏希接过她手中的小刷子:“堂兄也是需要帮助的,你自觉点过去,正巧,把位置让给我。”
叶子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东西往卫柏希手里一扔,立刻像只花蝴蝶般朝着封尘飞了过去。我们四个相互看看,都笑出声。
鸳鸯锅刚放上火炉,跟着炽阳的影卫回来复命,炽阳带着常乐的尸首一路向南,走到有水的地方,买了条木船,顺着江,飘了多日,船身本就支撑不了多久,慢慢沉进湖底。
炽阳是有意识的,与常乐并肩躺在一处,水没过身体前,抽出那把常乐自戕的匕首,在同样的位置,给自己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