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原本的打算是,告诉肖亚楠转产DVD影碟机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再给她提供一个更有“钱”途的方向,以此换到一笔“信息费”。
没想到这帮马祖破落户自己撞枪口上了,几乎在转瞬之间,他就有了新的计划。
门墙单薄的水泥楼根本不隔音,刚上楼他就听到肖亚楠办公室方向传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声:
“我们呢,也很同情你,这样吧,十三弟给你的钱,你可以留着傍身。
但是这工厂,是我们所有兄弟姐妹共有的财产,他无权私相授受,你必须还回来!”
男人的话音刚落,又一个拿腔拿势的女声接话:“道理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我们家小十三私自把家族工厂过到你名下,这是违法的。
再者说,你也没给我们王家延绵子嗣,给你一笔遣散费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良善,贪心不足,唯一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签字!闹上法庭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屋内几个或西装油头气势不凡,或穿金戴银雍容华贵的男人和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连蒙带骗软硬相逼。
罗毅在门外停住了脚步,顺着郑香兰出来时留的门缝,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随后,他的视线定格在老板桌后面一身淡蓝色套装,五官精致略施粉黛的侧脸上。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流感爆发,鹏城的工厂要么停工要么封闭。
罗毅从黑作坊逃出来后,有上顿没下顿的把流感熬过去,才进到已经改为生产DVD影碟机的恒星电子。
通常来说,打工仔和老板中间隔着好几层,很难发生交集。
不过,肖亚楠还是在大群的工人里注意到了罗毅。
原因很简单,罗毅干净。
虽然他长得不是特别帅,但五官面相有股书卷气,就算穿着工服,瞅着也像个技术人员。
尤其是混在一群焗着红毛黄毛,稍一靠近就一股烟酒味,汗酸味的工人中间,很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肖亚楠有洁癖,喜欢干净的人。
一次碰到罗毅跟几个工人往仓库搬东西,便随口跟他聊了两句,发现俩人居然还是半个老乡。
又问了几句,知道罗毅本来已经考上大学,可惜家里生意失败欠了不少外债,这才南下打工。
看着顺眼,还有点同情,就把他调进办公室干点杂活。
观察一段时间觉得人品不错,又出钱让他考了驾照,负责交个管理费、水电费,或者到货站报个单什么的。
等开车的技术练出来了,罗毅就成了她的司机。
春节的时候,两个都不愿回老家的人,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起。
后来影碟机也不好做了,恒星电子又改做贴牌DVD光驱。
到10年时,市场竞争愈发激烈,订单量持续走下坡路,工厂产值远没有地皮值钱。
做够了生意的肖亚楠,选择卖了工厂出国。
走的时候没告诉罗毅,但给他留了一百万、一处房产和一辆车。
罗毅完全没想到肖亚楠会一个人走,甚至问都没问过他一句。
说出来可能有点丢人,但罗毅当时确实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女儿,罗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肖亚楠其实是在成全他,让他能有个完整的家庭。
十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当肖亚楠再次出现在眼前,罗毅脑子里那段早已淡去的记忆,瞬间犹如洪水般爆发。
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根本品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办公室里,肖亚楠注意到院子里的警车开走了,有些纳闷郑香兰怎么没回来,随意扫了眼门的方向,透过门缝发现外面站了一个人。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正气场十足软硬相逼的两男三女五个人,也发现了门外的罗毅。
搞不清什么来路,都盯着他不出声。
罗毅看着肖亚楠失神了几秒,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迅速回过神来。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索性推门而入。
冲着肖亚楠笑了一下,转向待客沙发上的五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罗毅,肖亚楠的表弟,厦大法学院的学生。”
沙发上的五个人刚刚也透过窗户看到有警车进厂,虽然相互之间没交流,但都猜测是肖亚楠偷偷喊来了靠山。
这年头的马祖人对大陆人,有种与生俱来的歧视和优越感,他们并不会因为来了辆警车就害怕,但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忐忑。
毕竟他们很清楚,忽悠肖亚楠的那些话在法理上根本站不住脚,也经不起查。
原本心里还有点不安,可听了罗毅的自我介绍,五个货瞬间踏实下来。
甚至有个女人“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哼,没教养的大陆仔!”
待客沙发中间位置,一身茶灰色刺绣旗袍,五十来岁,脸上跟刮了大白似的老女人板着脸冷哼。
单人沙发上,一个四十来岁,西装笔挺,眼睛里野性难驯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深吸了口烟。
接着冷笑一声,吐出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