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狗祖上据说也是孔圣后裔,世居曲阜,但不知何时就沦为孔氏佃户。
没错,虽然他也姓孔,但却是孔氏佃户。
在曲阜乃至周边数县,他这样的“孔姓佃户”估计有好几万。
孔大狗也时常抱怨命运不公——如果他是孔氏嫡脉的少爷该多好,生下来就有漂亮丫鬟服侍,穿金戴银,想吃啥就吃啥,养得白白胖胖,长大了自然英俊。
即便是嫡脉近支也行啊,同样吃穿不愁,还有很多田地,有很多佃户帮着干活。三妻四妾,想睡哪个就睡哪个。走路上看哪个佃户不顺眼,一脚踹过去,给人踹个大马趴,人家还得爬起来点头哈腰地赔笑。
他曾经就被一个近支的少爷这么踹倒过,当着街上许多人的面儿,他丢掉了自认为拥有的最后一点面子。
每次经过孔庙附近时,他就会看着围住庙的高墙想:孔圣啊孔圣,您要是真是圣人,咋不劈死孔家嫡脉、近支那些畜生呢?咋不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同样是您后裔的贫苦人呢?咋能看着老天一直这么不公呢?
后来他就没工夫这么想了。
因为连年天灾,外加一些人祸,嫡脉、近支老爷们却一点不肯降低租子,甚至变着法儿的加租,像他这样家底一般的佃户活得越来越难。
每天都得用尽全力才能活下去,哪儿还有精力去思考别的?
这几日孔大狗终于是歇了下来。
因为孔府城头几次变幻大王旗。
虽然孔大狗如今知道这种大事与他这种小人物扯不上关系,甚至都影响不到他的生活,但终究能被动地歇息几日,也挺难得的。
说起来,近一年前听闻闯军打来,以及“闯王来了不纳粮”这种谣言时,他还挺激动的,想着就算不能加入闯军挣一份富贵,也应该能少交租子,甚至不交租子。
闯王来了不纳粮嘛。
结果屁呀。
他连闯军的面都没见到不说,租子反而长了一点——老爷们说是闯王要孔氏孝敬钱粮养兵马,必须得所有孔姓之人均摊。
此后,孔大狗就不对所谓的“义军”抱有任何期待了。
这两日,先是一些顺军乔装成役夫攻占了孔府,接着又有崋军接掌曲阜城池,再接着占据孔府的顺军也降崋了。
对这些,孔大狗都当戏来看。
这日,孔大狗闲来无事,正坐在屋头遍草鞋,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铜锣响,然后就有人用官话在大声宣讲什么。
等到那声音近了些,孔大狗才听清在讲什么。
“曲阜的百姓听着,今日未时初(下午1点)我军将在孔庙前广场对孔兴燮、孔胤槡等孔氏劣绅恶霸进行审理,每甲可有两人到孔庙前观看。
没机会去的,可以等公审结束后,通过告示了解我军所主持的这次公审结果!”
孔兴燮、孔胤槡?
那不是小公爷和族长吗?
崋军竟要对小公爷和族长搞什么?!
孔大狗听了万分震惊,一时张大了嘴巴。
他听说前日是城里主动开门迎接崋军进城的,本以为这崋军也是和嫡脉、近支的老爷们一伙,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回过神后,孔大狗疑惑不解。
然后他就忍不住到街头看这队敲锣宣讲的崋军。
他并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县城旁边的一个村子,也可以说是城郭。
来到村东头,孔大狗便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既有他这样的孔姓佃户,也有孔家的地主老爷。
这些地主老爷多数与孔氏嫡脉、近支关系不远,或是有什么别的关系,因此不仅拥有数百上千亩的良田,甚至还有部份田地免税,日子过得同样叫人羡慕。
“我军经过调查,孔兴燮、孔胤槡等人依仗权势欺压良善、巧取豪夺,乃至草菅人命。
我崋军每下一地,便公审劣绅恶霸,孔兴燮、孔胤槡等作恶多端,又是曲阜权贵、豪富之首,自是要第一批被公审。”
听见这话,孔大狗忍不住问:“军爷,啥叫公审?”
宣讲的崋军哨级军政员道:“就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儿,公开审理其罪行,进行判决、惩处。”
孔大狗不远处一个年龄较大的佃户道:“知县老爷审案也有请族里、乡里的老爷去旁听的,这个公审跟知县老爷审案又有啥区别?”
这军政员笑道,“县衙审案请那些乡绅能请几个?我们却是每甲请两个。曲阜这么多百姓,到时候会有数千人在台下观看。
另外,若谁被这些劣绅恶霸欺负过,也可以在公审时当众说出来,让审判员加重对劣绅恶霸的判处。”
孔大狗悟性不错,听了眼睛一亮道:“那不就相当于报仇了吗?”
“不错,正是如此。”
同时,还可避免百姓被乡绅或少数读书人欺骗、蛊惑,做些不利于崋军的事。
比如说这次,挑选人员参加公审,就是宣讲队责任之一。
因此这哨级军政员爽快地道:“我做主让你参加,说吧,你家属于哪里哪甲?叫什么?”
孔大狗没想到还真成了,当即激动地报上了所属里甲和姓名。
这时,村里与孔氏嫡脉关系稍近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