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心的火焰比少女想象的还要大,周围的植被,不,其实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植被了,只剩下被烈火驱赶过生命后留下的碳质物。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女两天来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而产生的幻觉——
这火焰,分明应该是明亮的,此时却是黑压压的,分明是亮到刺眼的光明,却透不出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层层包裹住了一样,只能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尖叫嘶吼。
“......”
少女直觉不对,试探着靠近了炉心——
是祟神。
不,与其说是祟神,不如说这是来自于魔神和无数已经逝去生灵的恶意。
铺天盖地的恶意。
只是靠近几步,就有无形恶意缠绕上她的脖颈和脚踝,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逃离。
少女从未感受过如此刻骨铭心的“恨”与“绝望”,有这两种情绪作为主导,她甚至感受不到其他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感觉此时自己立在不过方寸的孤岛之上,前方是熔岩飞溅的火山,后方是黑得衬不出任何光影的深渊。
催动元素力,想要挥散这一片肃杀,却好像催发了恶意的生长,那缠绕在炉心火焰上的黑色雾气被在纯白的元素力撞击之后,原本是死寂一片恶意如同觅食的狼群一般倾巢而出,对着少女露出血盆大口。
“糟糕——”
少女试图切断那桎梏着她的祟神,只觉得一刀砍进了流水之中,斩断了一时,立马就会有源源不断地恶意朝着她奔涌而来,就像是整个人坠入了湍急的幽深河道中,连脚下都没有了依托,只能任由那冰冷黏腻的东西,渐渐漫过她的口鼻。
——
“......”
“如您所见,倾奇者先生。”
埃舍尔看着燃烧地更加旺盛的炉心:
“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这么大的火,如果被烧死,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吧。”
“不过我学过一点痕迹侦查,或许我们可以推断她是怎么登上炉心的——如果她真的去了的话。”
“如果是你,你会期望是哪种可能性呢?”
埃舍尔的声音低沉又蛊惑,看似安慰的大手捏住了倾奇者的肩膀,往边上一带,随后便游走到了倾奇者的脑袋上,张开的大掌把住了倾奇者的头顶,往码头的方面一带。
海面上,一艘船——大概已经驶离了有一会了,却就是能让倾奇者清楚地看到那艘船棕色的船身,和船尾拖着的,逶迤的白痕。
可是,踏鞴砂已经很久没有开放贸易了。
他期望着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是期待着那个记忆中永远温柔,永远正义,代表着这个他世界所有光明面的月亮小姐其实几次三番地背叛他,利用他,最后编制谎言离开他;还是期待着那个别人嘴里自私的,疯狂的,冷漠的骗子舟幽,最终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了眼前这个燃烧着的怪物。
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好像,哪一个都不是他会期待的结果。
“......既然她是您的恋人,您期待的是哪个结果?”
“我?”
埃舍尔似乎笑了一声:
“你不应该问我,毕竟身为恋人,多少会一次又一次地心软。”
——
“骗子。”
“圣母。”
“自以为是的。”
“愚昧的,自私的——”
“骗子。”
这就是存在于少女身上的恶意。
还有各种不堪入耳的,站立在她的外貌之上的恶意。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原本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却能成为她被攻击的一个缺口。
出众的外貌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少女作威作福的资本,她好像能用一张脸填平所有的困难,轻而易举地拿到一切东西。
“......”
在一片黑暗中,少女沉默着,可是世界却没有分毫安静下来的意思。
“我有她那张脸的话,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吧?”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也敢来当老师去教育我们吗?”
“除了脸,毫无可取之处。”
“她怎么对我那么好?不过那么漂亮的女人,我可把握不住——失忆之前,是做什么的都说不定。”
“哦,甚至她有可能根本没有失忆,只是想找个理由从良而已吧?”
“该死的女人,把我们都当成什么玩意了——”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很了不起吗?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巧言令色,就知道哄骗大家。”
“她凭什么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啊,她凭什么不跟我一样痛苦啊。”
“她活得未免也太容易了——”
“她怎么总是自以为是地讲什么大道理?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插手别人的事情?有谁求她那么做了吗?”
“但凡我......我就一定能做的比她更好吧?”
这就是人的恶意。
很多情况下,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可以像讨人厌的杂草一样,越是贫瘠的土地,越是会疯狂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