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家倒霉父皇可能刚刚才摔了个大马趴,而且还发过火,
云舒抱着那一酒坛子石灰粉进去的时候,面上那表情果断又切换成了宣武帝无比熟悉的乖怂模样。
本就头疼的宣武帝一看她这神情,脑瓜子越发嗡嗡地疼了——
“你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这次闯祸的可不是儿臣。”
云舒用小眼神儿偷偷瞅了宣武帝两眼,迟疑片刻,又吞吞吐吐地道:
“但若是您偏心某个人,不想听到他任何不好的话,那儿臣可能也是闯了那么点儿祸。”
宣武帝:“?”
他差点儿都要气笑了。
这普天之下,如今非要说他最偏心的那一个,不是她云小五还有谁?
她竟还在这儿暗搓搓地吐槽他偏心别人?
小没良心的!
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云舒一眼,旋即又想到这小崽子一大早上跑来支支吾吾说的这段话,明明白白就已经指向了太子,
面上的神色又不自觉地沉下了几分:
“是太子又做什么了?”
“父皇英明,一猜就中!”
瞧着宣武帝这神情,好像也看不出他的什么情绪偏向来,
云舒还是照惯例地先拍了一下龙屁,之后才又耿直无比地道:
“儿臣这回去水务司,无意间发现太子皇兄他好像在卖官。”
卖爵鬻官,这事儿在过往的某些朝代中,甚至曾有过皇帝亲口应允,朝廷明码标价这么干的历史。
但在天盛朝,这却是被写在了天盛律例当中,明文规定过的违法行为。
尤其宣武帝还是个看世家贵族格外不顺眼,自登位起就一直在努力提高朝中寒门学子人数的帝王。
他知道自家小崽子在某些不重要的事儿上可能会不靠谱,但在这种要紧事上,却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太子卖官几个字儿自云舒口中说出来,宣武帝只觉得一阵心寒,就连语气也越发的沉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儿复杂了。”
云舒挠了挠头,从她第一次去水务司,在里头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开始说起,说到谭丰年,再到她让龙影卫去查唐炳富,
整个经过事无巨细,全都原原本本地同宣武帝禀告了一遍:
“……儿臣听龙影卫说到卖官这儿,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儿臣自己也不太好拿定主意,所以便只能来找父皇了。”
“宣武十四年。”
几年前他对太子还是万般信重,全心全意就想扶持这么一个儿子坐稳储君之位的时候,
他的太子竟就已经在背地里做出了这等令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卖官。
太子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一些真正有才华的人无缘朝堂,
酒囊饭袋们反倒充斥着天盛上下各个看似不起眼,实际上不知道哪天就会导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事情发生吗?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原本会在一个多月之后导致京城数万百姓伤亡的洪灾,不就是因为唐炳富的不作为?!
原以为太子如今的变化,皆是因他最初拒绝太子求娶沈静姝时未曾说明缘由,导致误会的产生,进而引发后来那一系列的变故。
在今日之前,哪怕宣武帝已经下了狠心,决定废除太子,
但要说心里一点儿不愧疚,那也是不可能的。
夜深人静之时,想起自己给予厚望了这许多年的太子,宣武帝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真是有些过于信重太子了,
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竟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
他曾引以为傲的太子,竟如此目光短浅!
东宫那帮老东西们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导太子的?
简直可恨!
嘭的一拳锤在桌案上,把毫无防备的云舒吓了一激灵,
余光瞧见跟前那人影似乎震了一下,宣武帝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抬眼接着询问道:
“你刚才说,那唐炳富修筑堤坝的泥土有问题?”
“是。”
便宜父皇明显是动了怒,不想引火烧身的云舒越发老实巴交起来:
“他用熟土修的堤。
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偶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您后头赐给儿臣的怡和宫里,已经被儿臣种满了织贝花。
之前儿臣为了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种植那些织贝花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好些关于种花的书,
这才知道原来土壤还分生土和熟土,熟土一般是经过人们耕作种植、施肥过的土壤,它蓬松透气好排水,适合用来耕种。
而生土则是深埋于地下,未经扰动的原始土层,质地纯净结构紧密,
修筑堤坝什么的,就该用生土才行,否则一旦发生水患,那堤坝很容易就会被冲垮!
儿臣当日在堤坝上发现此事,又从谭丰年那边得到确认之后,便让人仔细查了。”
她单手抱住酒坛,有些费劲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只信封:
“这是附近农户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