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就读过很多书,她很厉害,我娘说很多道理都在书上,只要我们多读,就会分的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做的事是对是错。”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专心听她讲。
“还能长好多见识,比如说外面有多大,一共有几个县城,他们都吃什么,是不是也要种地养鸡。还可以跟家人写信,写桃符,要是写的好,还能拿去卖钱呢。”
蓉宝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念叨,“其实我觉得,读书还能挣钱,我六哥说,字写的好,还能去抄书挣钱,一千个字就有好几文钱呢,可以买好多糖。”
“读书太贵了。”有人低着头,“你家里有钱,所以会让你去读书,我家里没钱,就算有钱,我娘也不会让我去。”
蓉宝苦恼不已,她不是个呆子,没有追着问你家为什么没钱,你娘为什么不让你读书之类的话,她在村里见过很多坏爹坏娘,知道有些人连饭都舍不得给闺女吃。
“嗯……”她沉默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等我将来长大了,我就开一个学堂,不用钱,都可以去读。”
众人显然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其中一个小姑娘指着远处的一个风筝架子,上面挂了很多好看的风筝,“我自己会挣钱,不要你免费,你要是真开了学堂,我就送我闺女去读书,也交束修送肉干。”
蓉宝抿着嘴,心底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抹难过的情绪。
老杨头在远方朝两人招手,时辰不早了,得回家吃午食,下午还得去学堂呢。
蓉宝牵着自己的风筝走了一步,她停下身子扭头,十分认真道:“我认识很多字,会背很多书,衙门贴的告示我都看的懂,姐姐要是想学,我可以教,等我下回放假,我就拿书过来,不要钱。”
小姑娘噗呲一笑,把手里的美人风筝塞给她,“你好好念书吧,世上不如意的人不止我一个,很多人家里面的男娃都不一定能念书呢。其实我也未必有多喜欢读书,我只是觉得,为什么都是孩子,男的就是比女的要金贵,如果这是老天爷规定的,那为什么又要把我生成女娃。”
她没读过书,但一番很浅薄的道理却又如此直入人心,“我读书,是不想跟我娘一样,她觉得我是赔钱货,可她也是女的,难道不知道这话听着人会伤心吗?”
小姑娘笑的很爽朗,像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以后生了闺女,我一定不叫她赔钱货,你要是能开学堂,我就让她跟着你读书,也当一回女学生。”
蓉宝拿着手里的风筝,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她在村里没有这种感受,因为没有女孩子愿意跟她玩,不止她没有,大姐和二姐也没有。
因为赵家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名字,不用整天下地干活,将来也不会被拿出去换彩礼钱。
其实有些坏人,往往就是从前受苦的人,因为她们没有的东西,也不希望别人有,她们做不到事,也害怕别人做到。
蓉宝去学堂念书,除了一小部分古板刻薄的男子会说十分难听的话,嘴更毒的就是女人,她们了解自己在乎什么,所以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能将人从头到脚都剥开。
何其刻薄,何其愚蠢。
老杨头领着两人去酒楼吃了一顿大餐,价钱高,东西少,味道也一般。
蓉宝放下筷子,“姥爷,我下回带你去我三伯母的店里吃,一百文能吃好多好吃的。”
老杨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觉得这菜不好吃还贵,他自己确实也有这样的感受,以前年轻的时候总爱往这些气派的酒楼挤,好似自己从里面出来,身份都要高一等,如今再吃,却只觉得那份心气多么的荒谬可笑。
他领着外孙下楼,外面过路的人多,往这座酒楼看的人更多,也许再过几年,他们进楼吃饭,会觉得这大酒楼的菜确实味美,可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再来,估计就只剩失望,原来让自己期待那么多年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寻常滋味。
杨氏和赵氏去了十来天还没有回来,要不是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老杨头和赵家非得以为他俩出了啥事。
蓉宝没有像上回一样难过,她回家放下包袱就拿着书和笔拖着老杨头去放风筝。
下午的人多了很多,她从人堆里找到卖风筝的几个姐姐,只是不见那个年纪最大的。
有人解释,“她前两天嫁人了,夫家离的有些远,没法再过来卖风筝。”
蓉宝有些失落,她把美人风筝放在地上,自己盘膝而坐,撑着双颊发呆。
众人没想到她真的会带着书过来,便小声问道:“可以教我认字吗?”
“好啊!”蓉宝回神,“你们要学什么字。”
“我的名字,我叫小柳。”
蓉宝刚好带了笔,她一骨碌爬起身,“你们等会。”
嘉宝那边有墨,她把人喊过来,两人一人教两个,几乎到天黑,才让大家伙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蓉宝可找到事做了,她现在放假也起的很早,坐在院里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后,就拉着老杨头去放风筝。
她跟嘉宝翻了大半夜的书,终于找到了十几个取名字好听的字。
大家伙听的也很认真,她们自己的名字不是花就是草,不算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