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回到宅中换了官服赶到未央宫时,果然见那昨日在东市长街算卦的方士正站在清凉殿外候着。 李少君见到昨日被骗的少年身着一身武将官服,心中大骇,立刻将头撇开,企图装作自己不在。 霍去病缓步走近,走到李少君身边,“呵。” 李少君望着未央巍峨的宫殿榫卯结构,假装听不见。 霍去病走到他眼前,他几乎要将眼睛撅翻。 霍去病却不想同他再兜圈子,开口:“昨日除了我,还有谁找你算卦?” 李少君眉头一蹙,想是昨日自己一个香囊卖他十枚半两钱叫他心虚异常,老实答道:“一个姑子。” 霍去病瞅着李少君斑白的发,他生得高,这样的目光十分具有压迫感,“什么样子?” 李少君抬手比了比那姑子的个子,“挺清瘦的姑子,一双眼睛很是狡黠澄澈。” “你可瞧见她身上有何特征?”霍去病靠近他,此时气势凌人,倒叫人不敢直视。 李少君被他逼得后退一步,摇头,“并未。” 霍去病哼笑一声,低声道:“你未见到甚,怎可能昨日还在东市算卦,今日便得以进宫面圣?” 李少君咽了咽口水,“你这郎君莫名其妙说些甚?” “我劝你最好莫要对陛下乱说话。”霍去病话语中带着明晃晃的警告,“陛下今日传你进宫,想是皇后近来症状蹊跷,但我想你恐怕查不出甚。” “小郎君何以如此确定?” 霍去病乜他一眼,“在你之前,有无数个方士进了宫。” 李少君看着这少年的目光,又想起那少女澄澈至极的双眼,叹了口气,“行罢,权当是老夫昨日收了你二人的封口费。” 霍去病得了他的应承,开始说起他去东市的目的,道:“你昨日卖给我的香囊根本没用,我依旧还会梦到她,还变成了一棵树。” 李少君那张脸上原本是冷淡的表情,他满是沟壑的白皮脸上缓缓变红,狠命抿着嘴唇,最终还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他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得直不起身子来。 霍去病冷着脸等他笑完,“告诉我,如何脱梦?” 李少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脸冷傲的说出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霍去病咬紧后槽牙,“再笑,我就将你的胡须拔了。” 李少君连忙捂住自己的美髯,勉强止住了笑意,脸上松弛的肌肉仍旧是向上扬着,“我那香囊只是普通的安眠香囊,若真有这效果,我早飞升成仙了。” “你骗我?” 李少君连忙安抚道:“小郎君息怒,不若你明日带那姑子寻我来,我给你们瞧瞧?” 霍去病想到殷陈那张脸,若她知道自己梦到她,不知她得如何揶揄自己,还是算了。 刘彻方睡醒,小黄门便到殿外唤李少君进殿。 李少君言语间多有谄媚,倒是颇得钟爱求仙问道的刘彻重视,留他在宫中多住几日,今年皇后渴夏,他未曾往甘泉避暑,一直留在未央宫中。 刘彻道皇后近来有头疾,“方士可否给梓潼瞧瞧?” 李少君自是忙不迭应下。 刘彻让宫人带李少君去休憩,才招霍去病进殿。 见少年一脸心事重重,他让宫人摆上棋盘,笑道:“是谁惹得我们去病这样不高兴?” 霍去病坐到棋盘另一侧,在玉篓中夹出一粒黑子,放置于棋盘之上,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近日不便多来陪同陛下了。” 刘彻捻子的动作一顿,继续夹出一粒白子,放在棋盘上,“记得你去岁还总缠着要我带你射猎,时时都要跟在我身后,跟条甩不掉的尾巴似的,今岁倒是忽然长大了似的。” 黑白子相继落下,室内一时只剩低低的交谈声,“我也不能总缠着陛下。” 刘彻看着少年青稚的面庞,霍去病似乎一下子便长大了。 他瞧着棋盘上的布局,霍去病的棋路也越来越凌厉,布局老辣却又紧逼着他做出下一步防御。 与自己相隔一个棋盘的少年,仿佛少年心性在某一瞬间忽然被收拾了去,棋盘中的谋篇,忽然高涨,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万丈之远。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 他还想让这个少年依赖自己,而不是将自己同他划分开来。 霍去病看着刘彻指间迟迟没有下落的白子,没有说话。 刘彻憋在口中许久的那句话语却直直袭来,“为何?” 他瞧着眼前的纵横的棋盘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