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起,合着傍晚的饭菜香味,有一种坠入人间的踏实和宁静。
南书燕安静的收拾完碗筷出了门。
天空阴沉得很,空气里夹杂着凉凉的雨气。她拿着伞,安静的从门前小巷经过,和隔壁的李家三嫂打过招呼,来到上行当铺。
当铺伙计阿召正在收拾铺子准备关门。看到南书燕,他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来,“姑娘有何事?”
“小哥,这两日归家来人了吗?”南书燕问道。
阿召笑着道:“你今日可算是来得巧了,昨日平江归家真的来了人,掌柜已经去见过,就住在回头客栈。”
南书燕抿了抿唇道:“谢谢小哥。”
阿召犹豫道:“姑娘怎么知道平江归家一定会来人,难道你会掐算?”
“只是碰巧罢了。”南书燕笑着告辞,从上行当铺出来,一路沉默着往回头客栈去。
今日一早,她去集市买菜回来,便见屋里没有人。正午过后,南老太太和南栋带着南玉儿回了家,并说进忠家里有事,让她去守果子铺。
事出反常必有妖,算算时间,大概归家来人了。
既然上行当铺的东家能将金镯第一时间便送去归家,可知两家交情不浅,归家来了人,上行当铺的人必然知道。
果然,她猜得不错。
南书燕走了没多远,那雨便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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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县回头客栈。
秦妈站在窗前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人老了,真是不中用。
从昨日开始,她的膝盖便隐隐作痛,穿了护膝也不顶用。
云县比平江冷,这个季节,平江像她这样怕冷的人都已经可以穿薄衫了,而她还穿着初春的单衣,这雨一下,更凉了几分,她又找出一件半臂穿上。
张妈正坐在桌前用一叠卤牛肉下着米酒。她白净的脸庞染了酒气,越发显得喜兴。
“姐姐,你这样心神不宁已经大半日了,如今姑娘已找到,再过两日接回平江去就是,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她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往嘴里放了一片牛肉,一脸餍足。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秦妈按了按眼皮,“这几日,我这眼皮老跳,让人平白心慌。”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张妈道:“你这是左眼,有好事呢!”
“若是能顺利将二姑娘接回去自然是好事,”秦妈道:“但这次事情顺利得出乎想象,那南老太太看着一脸精明,却如此好说话,我这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爷给她的那些银子,普通人家嚼用一辈子都够了。她家只有一个蜜饯铺子撑着,光景也不怎么样,能不痛快答应?”张妈毫不在意的道。
秦妈皱了皱眉,“但愿如此。”
“哐当——”
风将门吹得重重砸过来,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秦妈吓了一跳,起身关上门,“这云县的雨和平江还真不一样,这个季节,平江可不会下这么大的雨。”
“这雨气势不小,”张妈道:“幸好我们也待不了两日,等明日接到姑娘,我们争取早日启程回去。”
秦妈不置可否。
雨一直刷刷下着,没有停的意思。
张妈突然停下筷子,略有些犹疑道:“姐姐,你听见没有,是不是有人敲门?”
她胆子小,这样雨夜听到敲门声,纵然喝了几口酒,仍是压不住胆怯。
秦妈仔细辨听了一阵,道:“是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她取了把伞,又提了只风灯,穿过院子里厚重的雨帘去开门。
门一开,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秦妈举起灯,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撑着伞的青衣女子。
女子身量偏高,也很瘦,看到秦妈,她将伞放了下来。
灯笼的光便照在她的脸上。
秦妈突然手一抖,声音颤了颤,“你是?”
南书燕没有回答她的话,弯腰捡起地上的伞递了过来。
秦妈有些怔忡,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女子面孔照得雪亮,又瞬间隐入黑暗。
雨,更大了些。
秦妈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接过南书燕递过来的伞,道:“姑娘雨夜前来,定有很重要的事,请随我进屋再说。”
“谢谢妈妈。”虽然雨声很大,但女子一开口,秦妈心里便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女子看穿着打扮和云县大部分姑娘无异,但听口音倒好像是从平江过来的。
秦妈按住心中的激动,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女子跟在后面进了屋。
张妈已将桌子收拾干净。待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姑娘,她虽然有点诧异,但看秦妈面色凝重,便赶紧找理由避开道:“春日的雨寒气重,我去泡盏姜茶给姑娘驱驱寒气。”
南书燕谢过张妈,弯腰将伞放在门边。
秦妈这才注意到她的裤腿被雨打湿了一大截,绣着兰花的黑布鞋下已经蜿蜒出一道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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