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元要教佑安做瓷?”归老太太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这简直就是在胡闹,做瓷是男人家的事,她一个姑娘怎么能做瓷?若是得罪了窑神,归家的好日子便是过到头了。”
归吴氏脸上带着戾气,咬牙道:“他自己没有几日活头了,可归家一大家子人还要过日子。”
归以宁见母亲动了怒,不动声色将手中冰镇西瓜吃完。
这瓜才刚刚上市尝鲜,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他托人也才买到两个。
他将西瓜啃完,才慢条斯理用帕子擦了嘴,道:“文博的事母亲跟大哥也说了几次,但大哥一直没有同意让文博承宗,如今佑安又回来了,大哥会不会想让佑安掌家,才会让学做瓷器?”
“荒唐,若是佑安是儿郎倒也罢了,可她是女儿身。若是触怒窑神塌了窑,这罪过他背得起吗?”归吴氏一脸愠怒,“女子就该安安分分做女子才该做的事,如你大哥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便是他昏头了。”
归以宁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起身道:“母亲若是要阻止还请尽快,听说大哥明日便要带着佑安到窑上,查看整个制瓷的工艺。”
“女子不上窑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归吴氏阴沉着脸道:“太元掌管的十二窑可是御窑,就算他病糊涂了,督陶官难道也会糊涂不成?”
归以宁一听,打着哈哈附和道:“大哥就是太宠佑安了,怎么能由着她胡闹。文博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越来越懂事,倒是应该尽快让他熟悉御窑的事物,万一......,十二御窑怎么办?”
归以宁的话说到了归吴氏心坎上。
这段时间,归以中身体越来越差,跟他说了多少次让他将文博过继承宗,他总是含糊推脱。
她也知道他多半是不愿意,但这能怪谁,谁让他膝下无子呢?
归以宁又道:“如今大哥身体不济,大嫂又是个不管事的,佑安从云县回来,什么也不懂。不如母亲辛苦一些,将她接过来亲自教导,也是补偿她从小失去母亲无人教导的缺失。”
说起这事,归吴氏越发来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对佑安宝贝得不行。前几日我本来想着让她到我跟前学习规矩,他便生怕我吃了她似的,刚到我屋里一盏茶不到,赶紧让启顺过来将人接了去。
好歹,我也是佑安的亲祖母,对她严厉些也是为她好。若以后他一口气不来,还不是......。”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妥,归吴氏住了嘴,想了想又道:“你大哥这样惯女儿,迟早要吃亏。”
“吃亏,大哥什么时候吃过亏。”归以宁阴阳怪气地道:“他管着十二御窑,同行之中谁能大过他去?”
“广仁,十二御窑交到你大哥手中,是你父亲的主意。”归老太太道:“再说,你大哥管着御窑这些年,他也付出了很多。如今你大哥这把身体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等他日后......”
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归老太太说到这里,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眼,“以后十二御窑交到文博手中,跟在你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归以宁便不说话。
“若你担心佑安,那大可不必,别样不说女子上窑万万不能。”归吴氏道:“这御窑迟早都是文博的,你大可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归以宁讪笑道。
归吴氏道:“你大哥身体已经这样,你是他亲弟弟,凡事不要跟他置气,尽量顺着他些。”
归以宁道:“这是自然,你看我什么时候顶撞过他。”
归吴氏叹了口气,吩咐身边丫鬟道:“夏荷,你将前两日我得的那支人参拿出来,我去看看太元。”
夏荷原本是柳茵给南书燕找的丫鬟,柳茵死后,归老太太看中她伶俐便要了过来。
夏荷赶紧去将人参找出来,用一只盒子装上。
归以宁眸色闪了闪,归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道:“你大哥身体差,这支人参正好补补气,我这屋里那么多好东西都给了你,难得给你大哥一样,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归以宁讪讪道:“母亲说哪里话,一支人参而已,儿子又用不着,难道还能跟大哥去争不成?”
归吴氏看了他一眼,换了话题,“听说你最近总是出去喝花酒?你也是连孙子都有的人了,在孩子们面前也要注意点身份,莫要让孩子们看轻了。”
归以宁心里暗想肯定是陈氏多嘴,脸上却陪着笑道:“母亲别听陈氏胡说,她就是这几日看我到王氏屋里勤了些,心里不痛快,故意埋汰人。”
归吴氏并不想管他的那些弯弯绕绕,见夏荷已经收拾好等着,便出了门。
归家大房,归以中坐在胡床上,指着博古架上两只梅瓶徐徐道:“做器如做人,器正人人正,只有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用心难得固有所成。”
他虽然面色苍白,但一双眼里却是明朗正气,“每一只瓷器都是匠人心血的凝聚,从选下一抔泥土,到陈腐,拉胚,烧制,经过无数道工序,才得一个器物。制瓷难,制作御瓷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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