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窑内的黑暗被火把驱散。
明明一起进炉窑的有十多个人,周围却愣是听不到一点杂音,大家只是齐刷刷将视线投到中间放着的一个巨大匣钵上,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烧制大龙缸,光是盛放龙缸的匣钵便花了许多功夫,更别说龙缸了。
或许是担心希望太大失望太快,大家谁都没有先去打开匣钵。
“开匣!”南书燕清冷的女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大家似乎从中获取了极大的力量,孟昱已经率先上前,去开匣钵。
大家见此纷纷上前,姚远山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匣钵中的大龙缸渐渐现出全貌。
青色的底色厚重浓郁,缠绕的龙纹栩栩如生,他略有些激动的上前,依旧用手在细腻温润的瓷面上划过。
缸口,圆滑细腻;
缸体,温润如玉;
缸底,天衣无缝。
缸底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纹路。
他用手再次仔仔细细感受了一遍,这才慢慢直起身来,声音因激动而轻颤,“姑娘,成了,真的成了。”
众人因他这句话欢呼起来。
霍炎努力想要做个不屑的神情,但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欣喜。他望向欢腾的御窑,道:“不过是烧制了一个大龙缸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人烧过。”
元翰亦是有些激动道:“以前确实没有人烧制出来过。”
霍炎挑眉。
元翰反应过来,笑着道:“烧制出大龙缸不是第一次,但用这样的法子烧制成大龙缸的确是第一次。”
霍炎哼了一声,起身道:“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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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弼很少照镜子。
今日照镜子是因为他的长随给他梳头时,无意中将梳子放在了他面前,让他不得不看到那梳子上缠绕的头发已经全部成了白色。
岁月不饶人啊!
他将铜镜倒扣在桌子上,想当年他刚到平江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四十年弹指一挥间,自己是真的老喽。
他转过身来,对着后面垂首而立的长随道:“公子最近可有来信?”
长随:“自从上次来过一封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上次来信,只是说顺利到了北夷,可这么些日子过去,北夷情况如何一点也没有提起。
公孙弼摇了摇手,“后日便是祭天仪式。祭天仪式过后便是德容的大喜日子,到时候我会让你混在送嫁的人群中,你直接去北夷找公子。”
“是。”
“下去吧。”公孙弼垂下眼皮,面容有些疲惫。
“大人,今日探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长随道。
公孙弼:“何事?”
“御窑烧制的大龙缸,缸底有一条缝隙,是被人用胶封上了。”长随道。
公孙弼疲惫的眼里突然射出一道亮光,“这事怎么不早说?”
“小人也是适才刚打听到的。如今大龙缸已经通过工部查验运到了祭坛。”长随道:“此时再去说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适才还恹恹欲睡的公孙弼此时变得精神百倍,“太子啊太子,你有这样的外戚真怪不得老夫。此乃天助我也!”
“来人。”公孙弼道:“去祭坛。”
祭坛已经布置完成,那只大龙缸放在正中间,大气庄重。
公孙弼走上前,身边的长随已经提着一壶滚烫的水朝着大龙缸倒了进去。
旁边两个钦天监监候跪在地上叫苦不迭。
今日正好两人值夜,怎知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
谁知道权倾朝野的公孙丞相居然会半夜跑到祭坛来给大龙缸灌水。
随着热水不断注入,两名监候头上的冷汗也涔涔流了下来。
放置大龙缸的地面渐渐蜿蜒出一条水线,起初只是濡湿了一片地面,后面变成了一条水线,朝着底处流淌。
大龙缸有裂缝!
两名监候簌簌发抖。祭天的龙缸是祭器,怎么会有裂缝?
“哈哈哈!”
公孙弼发出一阵大笑,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居然敢用破裂的龙缸充当祭器,这等欺君之罪实在是罪不容诛!”
他一甩长袖,哼了一声,转身下了祭坛。
剩下两个监候吓得几乎瘫倒在地。等他走了一阵,才跌跌撞撞从祭坛上下来,一路往钦天监监正屋里去了。
皇上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早上起的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
刚洗漱好,殿外急匆匆走来一人。
他一身紫红色朝服,头戴璎珞发冠,手执象牙笏。走到皇上跟前一躬,道:“圣上,臣有要事禀报。”
皇上笑着道:“公孙丞相有何要事,连朕上朝都等不得了。”
公孙弼振声道:“回禀陛下,归家将有裂缝的祭瓷用胶堵上,瞒过了工部,送到了祭坛。祭天事关国运,岂能容归家如此亵渎,还望圣上严惩归家,以儆效尤。”
“居然有此事?”皇上的眸光突然变冷。
“老臣已经亲自验证过,绝无半句虚言。”公孙弼语气笃定。
“岂有此理。”皇上震怒,“给我将归家二姑娘带上大殿,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