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厥的这一天一夜里,落月做了很多梦,她梦到了富察落月幸福的孩童时光,也梦到了富察落月进府后的苦闷,更梦到了富察落月有孕时的欣喜,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富察落月的前半生。
可另一方面,她又能感知到自己晕厥后的所有画面,秋诗的慌乱,格格们的担忧,太医一次次的诊治,以及永璜的到来,她无数次大声呼喊,想要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挣扎在梦境和现实中,尝试着一次次逃脱,却又一次次失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失去生机,历史上的哲悯皇贵妃便是在自己晕厥的这一日离世,难道她终究逃不过所谓的命数。
她很想再抱抱永璜,也很想和秋诗她们说几句话,想再看看新生的永璋,她还有好多好多没有做的事,太医对着众人摇头的时候,她很想大喊一声,不,不要放弃我,我还没有死,却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已经逐渐绝望,于是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沉迷在梦境里,或许这样一来,她也算解脱了吧。
她在意识模糊之前,最后瞧见的是大福急匆匆奔来的场景,她还没来得及多抱抱大福,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随着身体的温度不断上升,落月又恢复了一丝意识,莫非她这是要被火化了?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挺先进,竟然有这么成熟的火化技术,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把火刚好能烧掉她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感觉到落月身体的变化,永璜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直接冲到隔间把老太医拉进来,老太医没有防备,差点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幸好曹青扶了他一把,不然老太医得先破了相。
隔间的众人都被这个变化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一股脑涌进里屋,老太医隔着纱巾给落月诊脉,又用鹅毛探查她的鼻息,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这这这,微臣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这般奇事,富察小主似是好转了。”
宫人们喜极而泣,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管她是不是奇事,只要能好转就成,熬了将近一天一夜,众人的身体都疲倦得很,精神却愈发亢奋,苏格格和陈格格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永璜的视线转移到奄奄一息的大福身上,额娘的变化似乎就发生在大福抓伤之后,莫非大福真是菩萨派下来拯救额娘的救星不成。
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此刻却因着鬼神重新燃起了期望,他艰难地爬起来,踉跄地走到书桌前,将书桌上落月抄写的佛经亲手点燃,格格们随即反应过来,对着燃烧的经书不停叩拜。
佛经燃尽的那一刻,落月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而大福则失去了最后的生机,永璜直接扑到落月榻前,紧紧地抱住她。
“我这是回来了吗?大福,大福呢,我的大福呢?”
落月的眼中仿佛没有任何焦点,却依旧挣扎着想要下榻,永璜和秋诗示意,秋诗赶紧用毛毯把大福包起来带到落月身边。
“小主,大福在这,它一直都在,您瞧瞧它。”
落月逐渐平静下来,永璜慢慢松开了她,落月把毛毯抱在怀里,眼泪簌簌落下,从最初的呜咽,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凝尘见场面混乱,赶紧让太医们退到隔间,又关闭冬栖院院门,严令众人务必谨言慎行,落月苏醒之事颇有些怪异,就怕有心人恶意散播流言,若是将此事与宫中忌讳联系在一块,只怕落月难逃责难。
“额娘,额娘,您看看我,我是永璜啊,额娘可还记得我?”
永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额娘虽已苏醒,但神志却不甚清醒,万一额娘真这般浑浑噩噩下去,他得提前想好说辞,决不能让人往额娘身上泼脏水。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佛经燃烧后的灰烬上,是了,额娘是有菩萨庇佑的人,若真失了神志,定然是菩萨将额娘的魂魄带到身边侍候去了,思及此处,他和曹青耳语几句,曹青转身去了隔间。
落月的眼睛在永璜的一声声呼喊中逐渐恢复了神采,她伸手抚上永璜的脸颊,细细感知着他的轮廓,原来她没有回去,她还在这个吃人的世界。
不过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在这场晕厥之前,明落月和富察落月是两个人,可是如今,她们变成了一个人,她已经能清晰回忆起富察落月的所有往事。
“永璜,额娘没事了,都是额娘不好,吓到你了吧。”
永璜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眼睛在哭,嘴巴却是笑着的,“额娘,您回来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母子两个相拥而泣,凝尘也忍不住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失而复得,实乃人生幸事。
待里屋收拾得差不多了,凝尘才重新让太医上前为落月诊脉,永璜的眼睛紧盯着太医的动作,老太医有些战战兢兢,他服侍过两代皇帝,平日也见过不少贵人,似永璜这般冷厉的眼神,他也鲜少见到,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富察小主包脉通畅,心脉洪勾有力,只需稍加……”
他还未说完,永璜直接轻咳一声,两人视线对上,老太医号脉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