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原本在想这个条件是不是不太能让这个孩子动心，但如果把自己给的好处全盘托出的话就会显得自己落于下风。
谈判的艺术就在于你的底价是1，你就要把你的底价报到5，这样对方必定会跟你周旋谈判，随着对方的节奏进退，这样会让对方感觉到你的诚意。
到时候对方也许也会本着长期合作的理念见好就收，到时候你心里预计给出的底价为1，实际上谈出来的为2或者3。
对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你自己也没有多吃亏。
然而沈醉全然忘了在他眼前的不是什么千年的老狐狸，而是一个小孩。虽然比普通小孩聪明不少，但他还是小孩。
十九的注意力压根没有放在所谓的“利益”上，在他看来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他们有很大的好处了。
确实体会到读书利益的十九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这个人让外城的孩子都有书读，也就都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这就已经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这是沈醉给出的诚意，也是沈醉的筹码。
就算沈醉不给自己半点好处，十九也会报答他。
但沈醉给了他好处，说要让人教他后面的东西。让人教吗……他皱着眉头，不是很情愿。
沈醉垂眸，看着小孩眉头紧皱，以为他这是不愿意，嫌弃给的好处太少了，还想多要。于是他便等着对方开口与自己争取，到时候自己装作为难的退让一步。
谁料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沈醉预料的那般，小孩并没有着眼于“利益”与他互相争论，而是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问：
“为什么是别人教，你不可以吗？”
沈醉：？
他原本到嘴边的话直接消失了，眼神有瞬间的空洞，一时间拿不准他到底是这么想的。
这孩子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清奇？
虽说跟小孩认真搞谈判的沈醉脑回路也挺清奇的。
他顿了顿，道：“不，我可以教，只是我平时很忙，而且我的要求很严格。”
“我不要别人教，我要你教。”十九执拗的说，“我要跟着你，别人我都不要！”
他的想法很简单，沈醉是他的恩人，是整个外城的恩人，是他要报恩的对象。
之前他对沈醉有所怀疑，虽说那是在初次见面的情况下，但他感到很愧疚，伤了一个好人的心。
沈醉想要跟他合作，恩人想要跟他合作，这些要素加起来，如果跟了别人就会被他视为是对沈醉的背叛。
外城的人因为苦难，对重要之人的情感比其他地区的所有人都要来的强烈，对于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也是，可以说是“一世相随”也不为过。
任何形式的背叛都是不被允许的。
尤其是性格执拗的十九在这方面更是做到了滴水不漏，登峰造极的地步。没有任何一个人报恩是像他一样一丁点“背叛”都不允许的。
“我不在乎！”听到沈醉说可以教自己时，十九瞬间激动了，连带着语气都有几分兴奋，“只要你肯收下我，我什么都会做！我会做到最好。”
如果这是招揽十九的方式的话，沈醉没理由拒绝。
不如说这个条件比他预想的还要轻松许多。
“既然你想要跟着我……”沈醉站起身微微垂着眸子，仿佛天神一样俯视着他，“那就换个新的名字吧，代表新的开始。现在的名字就别用了。”
十九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他没有别的名字，也想不出别的名字了……
“我没满十二岁，取不了名字……”
十九低垂着头，很紧张，生怕沈醉因为这样嫌弃他了。
沈醉想起外城的规则，外城的人夭折率实在太高了，所以在十二岁之前都会用数字代替名字，免得取了名字让人伤心。
而十二岁，就是外城的成年年龄。
也有一种特殊的成年方法，那就是那块地区成年人都死完了，这样的话那片地区年纪最大的孩子就会自动成年，成为那块地区的领袖。
不管是不是十二岁。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取一个吧。”
十九吞咽口水，喉头有些发紧，期待的小心翼翼看着神明。
神明低眉沉思片刻，终于薄唇轻启：
“便叫——常舒，如何？”
常乐的常，舒展的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