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既行动无碍,是不是该捡起丢失的功夫了?”飒风淡淡道。
捡起功……夫?
宗寥怔了瞬,没想到冷然严肃的一番话引出的这个目的,“我,不会了。”
飒风道:“不会了可以从头学。”
宗寥还没说话,斜雨先同飒风理论上了,“世子爷重伤初愈,怎么能现在就舞刀弄枪,到时再反复如何好。”
飒风闲闲转着柄二尺长的利刺,那是她惯用的兵器。
她一向看不上斜雨明明有几分本事,还整日奴颜婢色,没什么骨气。又嫌弃她说话娇声娇气,一点不利落。
现下又开始释放她的卑微,很会心疼人模样,飒风咂咂嘴,不敢苟同:“三天不练手生,特别时期不加强训练,倘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如何自保?”
“不是还有我们两个?有任何危险自有我们挡在世子爷前面,不会让人伤到她半根毫毛。”斜雨扬起眉看向宗寥,真挚诚恳地说。
“是,你愿意舍身护主是你的事,没人可以反驳。但你能保证时时都会站在她身边,不让人靠近吗?如果遇上连你我都应付不过来的场面,又当如何?”飒风恬不为意,犀利的眼神像老鹰看兔子一样看着斜雨。
斜雨道:“我跟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了,哪里遇到过你说的大场面?”
飒风冷冷笑了笑,嘲讽道:“这都死一回差点埋了,你还想要多大场面!要不再出去跑一趟试试?”
“那……”斜雨撇动嘴角,寻找措词,“我又没想阻止世子练回武功,那次假如我们两个也在,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我的意思是等过段时日,再练不迟。”
飒风接嘴:“飘雪功夫在你我之上,世子的功夫更在飘雪之上,还不是一样踏足阎罗殿!”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因为我伤了和气。将来万一,我说万一哈,如若真遇上你们都摆不平的情况时,不用管我,保住自己的命要紧。”眼看舌战在即,宗寥赶忙打圆场。
“那怎么行!”
两女护卫异口同声道。
寻常四字,宗寥呆木半晌,她的命何时被人如此看重过?前半生一个人苦修死熬,跻身行业中层,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她了曲意,但不懂逢迎。
给人总以边界感,身边的人自然对她可有可无,没谁会在乎她的情绪,何况生命。
在这里,她第一次收到了两份愿为她舍命的情意,虽然好像也不是完全给她的,而是给这具躯壳的。
但她很受用。
“她们算是你给我的补偿吗?”宗寥在心里对宗世子道。
斜雨述说着她的想法:“不知世子您可还记得?五年前的冬至,西郊猎场,那天落雪,我和几十个姐妹经牙侩之手从闽海外岛运来,因为受过一些训练,有点奔跑跳跃的本事,便被人赶至猎场上当人猎。猎场外围由官兵严防,不给有几分拳脚的‘人兽’逃出去的可能。
我们无衣蔽体,让人用朱砂墨在背上标注序号,供那些权贵官宦子弟射狩。他们分列成两队,各领一山头,占据制高点,以先猎杀完对方兽物方为胜。
射狩游戏进行到尾声时,几十个女奴死的死,伤的伤,到处都是血的红色,不过一会儿,那些红色就被落雪掩盖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还能动的我,他们分出胜负后,并没打算给最后一个‘人兽’活路,正当我闭上眼睛,任风雪从我赤裸的代表我一生耻辱的身体上掠过,坦身等待山上射来的那一支箭将我从黑暗中解脱时,我耳边忽然闪过一声带着劲风的空鸣,它击落了飞至眼前的箭。
我知道那声空鸣是来自一个箭法上绝者之手,比那些‘狩猎者’更上乘。我转过身,看见了救下我性命的人——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
他手握玄弓,身跨骏马,长发高扎,身上黑色狐裘猎猎翻飞,仿若踏月而来,出现在银白的雪原上……那人正是世子您呀!”
回忆起往事,斜雨眼中银光闪动,但她不会让那些泛着银光的热泪滴落下来,自幼被当作牲畜养大的她,接受过无数残酷的虐待,能流的眼泪早就流尽了。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跟在世子身边,您还给我赐名为斜雨,说是“凛冬既过,斜雨润万物,春始”。也是那之后,世子的一切便成为了我人生的意义,我的春天。”
听完,宗寥感慨,也很动容,万恶的旧社会真真残忍无情,还好,在此无情之下,还是有会跳动的心脏的。
“世子啊世子,你十二三岁就到处出风头,一定拯救过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吧!”宗寥在心里叹道。
被人当神一样敬重,宗寥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表达感动,鬼使神差地她抱了一下斜雨,说道:“谢谢你。”
放开斜雨,又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于世间万物当中,人是最重要的;自己的命与他人性命相比,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重。
你们若能护我周全,我会感激,但若为我舍了性命,我会难过,会一辈子活在歉疚里,那样的生活我宁愿不要。记住我的话。”
斜雨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觉得主子说的有理,但不愿意遵从她的意愿。
本该一副惺惺相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