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述还在揣摩皇上与宗寥的对话,心中思虑与宗寥所想一致:南宫泽一边纵容他和宗寥你来我往,一边安排北燕公主嫁给宗寥,这多疑的皇帝是想干什么?
听传,南宫述掸拂忧思,若无其事蹁跹至皇上跟前见礼。
皇上道:“小十三,你作为云安世子此次围猎的教习师长,又是长辈,今年就不要像往年闲坐着了。
由于今年的狩猎规则不同往年,考验的不是个人的骑射能力,而是团体合作精神。
我看他们这一队尚还缺一员,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性,你委屈一下,去把这个缺补上,顺便帮朕照顾一下宁儿。”
“宁儿?”南宫述看向殿台下,见下方傲气凌人的一个小姑娘正望上来,他心中预感不妙。
视线转向宗寥,见她此刻神色郁郁,站立难安,晒成麦黄色的小脸似乎还泛着些苍白。
瞧这点出息,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就把你吓成这样?南宫述心说。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在心里嘲笑了宗寥一阵。
回头,南宫述问皇上:“怎么,宁儿也要参加此次围猎?她年纪小,怕是不妥吧。”
皇上低吟少时,一脸无可奈何:“在宫里就闹了,还拿自己和几个皇兄比,说什么她也要出宫开府,要像个男儿一样活的胡话……唉,这丫头的任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依她,朕案上那些折子都别想批了。
朕后来一想,让她出来锻炼锻炼也好,经历一些磨难长了眼界,以后能懂事些,省得一有点什么事就跑朕面前捏肩捶腿的卖乖讨话。”
南宫述垂着眼眸,很是为难。
悉知猎场上隐患丛生,长宁那丫头虽习过几日骑射,也不过是孩子家的小打小闹,真要到了野外,她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吃得消?
思量少顷,南宫述应话:“宁儿机敏活泼还乖巧,皇兄不是一直喜欢她这样,这要哪天懂事稳重了,皇兄可得难过。”
他无法明面上拒绝皇上的安排,只能从侧面言语引导,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劝那任性的丫头别胡闹。
皇上可无心思虑他人意愿,只道:“闺女早晚都是要长大的,当爹的也只能疼她十几年光阴,往后到底是要嫁作他人妇的,是福是祸,有无人疼皆看她造化。远的不说,你看她……”
皇上侧去眼光示意南宫述看长宁,见她两眼盛满闪亮星子,嘴角含羞一直仰视着旁边紫襟玄袍的少年。
“女大不中留!”皇上感叹,“亲爹再宠爱如何,小女儿家的心终归还是朝向外人的。也不管那外人是个什么行径。”
皇上说着说着眼光渐渐就打量上了南宫述。
从他丰神俊逸的高挑身姿看到他浓墨勾勒的五官线条,再到淡彩晕化的粉唇雪颊……
皇上平淡的神色里渐浮上鄙夷嫌弃,觉得南宫述身为皇室中人不知检点,公然与一个外侄幽居别业,日夜媾合。
近年来时常与沉香楼的琵琶臾鬼混被议论就算了,现在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竟然单披一件寝袍出现在闹市街头,引万人注目唾弃。
每次一翻到御史台批谏南宫述行为有失的奏折,他就在心里恨恶一次。虽是如此,他也从来不予理会,因为他要的就是南宫述把自己搞臭、搞烂。
想当年诸子夺权谋逆,他身为一个背景单薄的庶出皇子,历经千难万险,熬过无数个焦灼难安的寒夜才于尸山血海中爬上那至尊龙座,可想血水浸染的冷冰冰的龙椅还没有坐热和,一句“十三星临乌霭散,真龙沐霞乘光来”的谣言就让天下民心易主,将晋南王朝的长治久安寄托在一个先皇遗腹子的身上。
尤其是跟随先皇多年的老臣们和奕王生母翎太妃的母族,从南宫述还未出生时起就对他百般庇护,就怕他这个浴血上位的新帝加害尚未出世的先皇遗脉。
等到翎太妃“不负众望”生下先皇幼子后,那群老匹夫更是时时看顾、处处提防……
好长一段岁月里,君仁臣端的朝堂中逐渐起了些不一样的风声,一些老臣有了想扶持十三皇子上位的心思。
作为杀伐果断的一介帝王,他南宫泽怎能忍下这屈辱,无视那些隐患?
旧臣心不净,新党根未稳,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在众望所归的十三子还未长成的时间里一点点剪除他的羽翼,铲断他的根系。
值得欣慰的是,这位所谓的沐霞乘光来的真龙也不过如此罢了,什么真龙假龙,为了留得一条小命在这世间苟且,还不是把自己当成一条茅坑里的蛆,在臭粪浆子里食便饮溲,时间一长,竟也觉那些污糟淫秽是人间天堂了。
皇上犯着恶心,面上依旧持的一副兄友弟恭和睦非常的仁义端雅。
南宫述随便一瞟,就知他心里此刻对自己是个什么看法。
——自十六岁开府至今,七八年了,南宫泽的这张仁厚温和的嘴脸他看了也有七八年,这皇兄的脸色永远都是这样,除了眼角唇边一年年添上去的皱纹,表情一点都没变,温和友爱的面皮下狡猾与狠戾呼之欲出。
南宫述对这个兄长从来也没感情,也从不在乎他用怎样的眼神来审视自己,云淡风轻地,他只道:“宁儿年纪尚小,心思单纯,只是对外面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