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潜影蜩犹噪,葳蕤丛深点熠耀。
雕阁东启窗,幽兰衔暗香,孤影凭栏眺,三旬玉骨消。
一说相思不寄,红笺浮尘顾;却说来日有时,别将遥无期……
九涟山,奕王邸。
书阁三层华窗四开,燥热萦回的晚风轻轻撩拂起雕窗边流泻逶迤的青丝,翻动雪袍一角。
一月,两气,三旬,于他人而言不过淡淡眨眼,而于南宫述,仿似熬不过去的万载千年。
自契延山那夜那门一掩,他已经整整三十日未得见宗寥,她说会来找,他日日夜夜翘首盼。
阁东的窗历年不启,今时再看,那楠木的边沿却是油润透亮,隐见几缕金丝。
这外人不察的变化,来自一双雪润如玉的手抚摩所致。
可外人之外,贴身的随候的英俊小侍卫却时时看在了眼里。
白挚站在丈外的梁柱旁,星目流转不止,许多劝慰的话想对主子说,却欲言又止。
今日之前,他就劝过南宫述好几回,说云安世子并非迟迟不约见,只不过因为云安侯回了京,可能对唯一的儿子加强了管束,不允他来。
而今又逢皇上伤残,朝局不稳,储君又病重无法协政,前一阵势强权盛的侯府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或无闲时约会……
可南宫述哪里听得进?他就想见见她,想看看她如今怎样了?
那日的分别来得莫名其妙,措不及防,直到现在,南宫述仍未想明白宗寥当时为何那样。
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以宗寥的行事、性情,极有可能是在欺骗捉弄他。
然而再认真、再缜密的揣摩分析,最后却敌不过她哽言一句,清泪两滴。
不论她的目的是想怎样,南宫述只想再见她,若能见她,被她捉弄又何妨?
南宫述笑也泣,哀思结成蛛网。
瞧着南宫述日日倚窗望向云安侯府那方,白挚心焦不已,新买的话本揣在怀里都要下崽了,他还一页没看,就怕哪一眼没看住主子,转眼他就化作了望夫石。
看着姿容绝逸的主子日渐萧瑟,白挚沉重地吐了一息,近前问询:“王爷,酉时三刻了,您今晚饭还没吃呢,是否要卑职让人给您送来书阁?”
“本王不饿。”南宫述语气幽淡。
目光微举,他凝含思念的视线落处是皇城的东方,那里有全晋南最繁荣喧嚣的街市,有最浓烈的烟火气,也有他最想见的人。
炎热气流在白挚头顶转凉之际,南宫述忽然转身来:“去凝蔚轩。”
“……凝蔚轩?”白挚疑思许久。
南宫述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不是说用晚膳么?”
“哦……哦,对,凝蔚轩凉快。”白挚迟钝的应话。
若非南宫述提及,他都差点忘了凝蔚轩是吃饭的地了。
——往年一至炎夏,南宫述都是在庭中临湖的凝蔚轩一边赏莲,一边用饭,只是今年西山围猎回来他就一直闷闷不乐,食欲不佳,每日饭食都是草草应付,哪还有雅兴择景慢食慢饮?
且说南宫述趿着木屐“哒哒哒”才走到第三进院中,迎面便瞧见个项背微佝的老人一拐一拐地走来。
是王府的老管事。
一见南宫述,老人立即上前作礼,“王爷。”
“何事?”
老管事自袖间掏出一帖奉上,道:“这是沉香楼送来的候函。”
“沉香楼?”南宫述接过,心中犹疑。
沉香楼有资格向他递帖的人唯有司臾一人,然而众所周知,沉香楼的老板司臾公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离京远游,至今未回,
南宫述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嘲讽他深谋远计,最后还不是差点把自己算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若司臾不在,沉香楼的人为何要来帖?
要知那沉香楼的侍生们虽身份卑微,却都是些腰杆直硬的,平时除了楼主之令,概不会多管他人闲事。
“可听说司臾回来了?”南宫述问。
白挚在旁答道:“昨日都还没有消息。或许是今日才到。”
南宫述凝神,阴郁潭眸微微垂敛着,沉思。
司臾自行宫离开后,南宫述便一直牵挂着,怕他伤未痊愈再有个好歹,还特地撤一个暗卫去跟着,不想过了几天,暗卫就将人跟丢了,之后再查不到他的行踪。
司臾武艺超群,想避开追踪不是难事,只是这都进京了,他的人竟然还不知道!
南宫述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眼自己养的这些个“废物”。
拈着信在石灯下瞧了瞧,见上面中规中矩趴着的是沉香楼主事的字。
司臾每次约他都懒得动手写上两个字,南宫述每每见到这种无情的勾搭就两眼鄙夷、叹息。
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好传统,所以他每次都是慢悠悠地穿戴好再慢悠悠地出门。
“都回来了你们竟不知?”南宫述幽幽道,摇头。
白挚低头默息。
心道打探消息的是其他兄弟,又不是他这个贴身侍卫。
要不是不敢,他早就想做回整日挂屋顶的暗卫,而不是这个吃喝拉撒全包揽的贴身老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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