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宗寥这头正同宗时律商量明日早朝该以何种态度应下与北燕的亲事,才不露出一丝虚假痕迹,那边南宫述一回府就将在京暗卫召集至书阁议事。
他有预感,待宗家同意与北燕联姻后,他和南宫桀的事就将提上公堂受诸官审判。
南宫桀那边的事件相对有些复杂,不会率先出结果,能最先知道自己命运去向的人必然是他无人问津却处处有错的闲人。
在不知命运的齿轮将会卡在何处之前,他得提前做出一些应对措施,以防被人闷头一棒后摸不到方向。
酷阳烈烈,如蒸似烤。
一无所用的闲王无心消遣,晨间随意用了点早食后,一如既往到书阁倚窗远眺。
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不是望向东北方的霁明坊,而是正北方的金宫玉宇。
寅时南宫述收到消息,据闻今日天还没亮,云安侯府就厉声如雷,鸡飞狗跳,吵得一坊邻里哈欠连天地起来瞧热闹。
要知那云安侯府占地奢广,楼宇俨然,前后左右隔巷各居,一般的吵闹声根本不会传至邻邸。
之所以生此一幕,原因是一大清早云安侯府的世子就被她亲爹提拎起来丢进马车,预备着带她一道进宫觐见皇上。
可那云安世子死活不肯去,以致被她爹揍了一顿,而后就缩在华驾里嚎啕不止。
二里宽坊出来,她那凄厉的叫喊声想不引起民众围观都难。
要问她为何不愿进宫,究其根源,还不是因她昨夜假扮女子密会奕王被云安侯抓了现行,云安侯一气之下等不到时辰就起来整衣束发,要揪她上殿凭皇上处置其恶劣行径。
南宫述听闻此事后,暗自捧腹,觉得这闹剧必然是父女二人连夜谋划出来的战计。
——宗时律的脾性南宫述不是很了解,但是宗寥……她一逮着机会就一定要把场面往宽了摆。
一想到她在朝堂张牙舞爪的样子,南宫述的嘴角总挂着一抹腻味的笑。
抬眼瞧着日头,算算时辰差不多要散朝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消息。
想知道她阴谋得逞后是仰天大笑还是埋头窃喜,想知道她接下来有何打算。
“白挚,去沉香楼。”南宫述唤道。
语气清朗明快,他要去沉香楼等她,他知道宗寥一定会想见他,想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按她的性子,必然是一见面就扑进他怀里,或许还会拥着他先啃一阵……
想着她的热情奔放,南宫述宽薄的肩膀不禁微微颤动,嫣然轻菀转眼变得邪魅、迷惑……
话音散去良久,并不见白挚身影。
南宫述心里阙疑,心说这小子看话本入迷了?连主子的召令都听不见?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悠然转身,南宫述破天荒去就他一回,在屋里瞧了一圈,却是没见着俊俏小侍卫半抹影子。
愠色堪堪爬上眉梢,楼层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步两阶……
忽听房门“嘭”一声撞开,容貌清俊的黑衣少年疾步迈进,抱拳在前,稳下气息:“主子,皇上召您进宫。”
“现在?”南宫述垂眸看他,心有疑虑。
白挚道:“是。总管大人方才来报,说宫里来人,传您即刻去往崇昭殿听话。”
“早朝就将散了,现在才来传,可说是为何事?”
“卑职不知。今日云——”
“更衣。”
云字才出,南宫述立时慌急。
“备车……不,备马!”几个健步下了楼,等不及俊侍们慢吞吞来服侍,南宫述以最快的速度换好朝服,跨马就往宫城奔赶。
黑马贯街而过,粘稠的浊风铺天盖地袭卷,烈阳下一副雪肌玉容两刻时便黝黑了些许。
弃马宫门外,南宫述在将迈入宫门的瞬间顿住了步子。
举目望向宫城内,他缓慢半阖上眼眸,颤跳的冷白色的眼皮遮住他如渊幽瞳,却遮挡不住他的视线。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那辉煌大殿该怎么走。
——踏入这高两丈余的朱红铜门,里面金龙抱柱,玉阶通天,明辉灿烂的殿宇在苍穹下巍峨盘踞,宛似威猛的凶兽。
每回拾级入内,它口中利齿都狠狠钳咬住他咽喉,那阵势,势要让他知道比天的权威到底是谁在掌控。
从前他对那炫示不屑一顾,只当是沼气吹面而过,拂一拂,天依旧清,云依然明……
然而今日再来,灼肤的炎日也照不暖心口后背的森森寒凉。
他怕。
可他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
从小到大,他就明白自己的命是悬着的,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他早已看开,没了恐惧。
可若是她的命……南宫述不敢想。
浑浑噩噩半生,后来居上的宗寥好似已无声无息长在了他的生命里,长在了他的身体里,并开出芬芳的花朵。
若非因她,他的心绝不会波澜乱涌。
只是他想不明白,按理说宗寥今日来是全敌人之愿,不会引来灾祸才是。
到底有何大事要等散朝了才传召他一介闲人进殿?
南宫述满腹狐疑。
振振衣袍,他敛息凝神,怀着莫名的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