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趋将最后几字说得缓慢而坚定,仿佛空井里投进一块巨大的石头,回声袅袅,荡得人心中惊颤。
皇上听闻这话,颤巍着双腿缓缓起身,“怜爱”地看着一直跪着不言语的男子,“难以置信”地道:
“这……这……你们要朕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这,如何使得?不行不行……”
“圣上,一味的仁慈不仅换不来感恩,还会损害一国之利益啊!还望圣上早做定夺。”张趋劝谏。
“望圣上早做定夺。”殿中一半朝臣在张趋的带领中扑簌簌跪下,叩首。
即便有些人不愿请此命,也不得不在左右的拉拽下顺时屈膝。
看着满堂斑斓,皇上抿了抿唇,一丝奸笑瞬间浮在眉角。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锦蓝金线绣织蟒纹袍,身姿挺拔且萧肃的男子阔步众人之前,躬身施礼:“儿臣有话要说。”
皇上瞥眼看去,见说话之人是乃季王——南宫栩。
一见南宫栩,他愉悦的脸色立时黑了两分。
此时来说话,不是为南宫述能有鬼?
皇上冷淡道:“讲。”
南宫栩道:“儿臣以为,皇叔虽有风流名声,但他历来温和谦良,绝没有到祸国殃民的地步,所以儿臣以为,皇叔他杀不得!”
“季王殿下好天真的话!”张趋在侧嘲怼,“什么叫绝没有到祸国殃民的地步?
方才奕王与云安世子在大殿上搂搂抱抱的,你是没看见吗?两个男人……两国和亲在即,照此发展下去,你可想过他们二人会捅出多大事端?按季王殿下的理解,你是要等国灭了才知何为祸国,何为殃民?”
南宫栩剑眉一斜,乜视肥腻颓虚的老男人:“而今父皇受伤,执政不易;六皇弟又因父皇和云安世子及皇叔、皇妹遇刺一事禁足在府。
更有储君正在病中,福祸难料。如此节骨眼,张相一口一个国灭,不知安的是何种心思?你是预知了什么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你……”张趋气郁,顺了顺胸口。
见南宫栩针对上“持身中正不党附”的国相大人,支持他的一干朝臣忽然眼前一黑,心中失望。
但凡有眼的谁会看不出来皇上一直想将南宫述斩除?
今日就算没有宗家父子来闹这出,过两日他们也会把南宫述保护公主及各世家子弟不力的事搬出来做引,而后再将他以往“罪状”一一陈述,演化成当前效果。
他们知季王性子耿直,却没想竟是这样的耿直!
在争储一事上,他们也没想让其出力,只要是他能安安分分,剩下的他们自会替他安排妥当。
纵观当今局势,只要他一如既往地敬重皇上,易储是指日可待。
千算万算,竟是一点想不到,烧香烧到自己脚上来!
离南宫栩较近的官员拉了拉他的袍角,劝道:“殿下……殿下莫冲动。”
南宫栩无动于衷。
他是看不下去南宫述与宗寥拉拉扯扯、上演情比金坚,但若有人要将无辜之人处死,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遥想刚上朝那会,他怀的是一颗昭昭朗月心,他想安邦,想协良,想尽己所能帮助那个对自己始终冷脸的父皇治理南宫家的江山。
然,理想终归只是理想,接触政事后,他渐渐就看清了自己身处于怎样的一个世景:
良臣治世,皇权受胁;佞党佐政,则仁君出世……
多年来,他看着一个个有抱负,有风骨的良才被贬黜,被流放,又看着一个个有贪欲,有野心的豺狼结权党附,蛀食国本。
令人作呕的是,那些奸贼还慢慢向自己靠拢,想要拥护他上位!
可笑!
受皇后教养多年,潜移默化中他懂得许多纯粹的道理,也知晓如何区分忠良,辨证是非。
有好几次,他对身边人的所作所为出言训诫并勒令警告,不想他们不仅不听,还同他争论说国就是要这样治理的,皇权就是这样集中的。
虽后来他们还是支持他,但有何重要事宜却直接跳过他商议。
南宫栩心里清楚的很,他只不过是这些朝臣摆上台来分势的木偶,是一颗不需要拥有自己思想的石头。
虽他眼下的辉煌有目共睹,然而天知道这路是不是为他铺的!
他不想再由人摆布,不想再用自己的热脸去贴皇上的冷屁股,与其登上龙座后受人背刺,何不就及时反目?
南宫栩一言仿似刺中了张趋心脏,涨着肥脖,红着老脸气了好半晌后,他“嘭”一声跪倒,向皇上哀诉:
“圣上明察。老臣披肝沥胆,操的是咱们晋南万万口百姓的安生大计,眼看半截身骨都入土了竟要被人质问安的是何心?!苍天有眼,我张趋辛劳一世,就配得这般下场吗?
我一不集权,二不党附,所忠唯圣上一人耳!若论有心,他季王身后有千百官员听命,才不知是作何打算?!圣上明鉴呐……”
南宫栩道:“一派胡言!本王身后有人?有何人?一朝六部,皆以相国马首是瞻,一国政务,皆由相国手中经过,哪里有过本王说话的份?”
张趋辩言:“你休谬诌!那六部事务是经老夫案上过不错,但在老夫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