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寥垮着张要债脸,说话间两步走到庄严华美的门檐下,站在宗时律身边。
深重怨气终止之际,宗时律缓缓侧去目光,猝不及防竟被她白色面纱下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惊了一下。
跺脚退离三尺远,宗时律瞪眼:“不伦不类!现在知道见不得人了?”
除却人前,小老头从来不会对她说重话。
此中道道,宗寥门清得很。
紧抿着嘴,她心道姜还是老的辣,眨个眼就入戏!
提步欲再往前,两杆长枪“当当”便架到眼前:“皇上有令,奕王离京前,云安世子不得迈出府门一步!”
“谁说本世子要出去啦?”宗寥狡言,冷幽幽瞥他们一眼,“不是说奕王给我送了礼来,人呢?”
紧着朱红大门,门前又竖着两长排碍眼玩意,她是什么也瞧不着。
话音刚落,一名俊朗的劲装少年立时拾阶上来,抱拳为礼:“小人见过云安侯……”
转眸看了眼“没脸见人”的修长身姿,“……云安世子。”口吻略显犹疑。
宗寥淡淡瞧着他,看出他眼神里的疑惑,遂悠悠道:“你家王爷果然是命中带煞!那日亲了他一口,回来就挨我老爹两个大嘴巴!嘶……”
说着,她抚上裹得严实的脸,仿有其事。
白背一个锅,宗时律冷眼别过脸,随她去。
宗寥道:“谁都不让我和他好,他还来找我做甚?早断清楚早解脱。”
言语间,她不停地瞟看皇上派来堵门的人。
她不确定这些人中有无皇上或者其他敌党的眼线。
以防万一,她不能对白挚太客气。
白挚隐约听得出她口中意味,目色闪烁了一瞬:“我家王爷有句话对世子说。”
宗寥:“什么话?”
“这……”白挚看着周围十几二十个不相干的人,犹豫不言。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伙的面说?”宗寥作色。
白挚于是将南宫述教他的话讲来:“咳咳,王爷说:有幸识君桃花面,原信有缘,却道无份,南北既然隔山海,不如山海遥相望。
王爷还说,世子及冠之时他来不了,大婚之日也来不了,只能提前随一礼来,聊表祝福。”
做戏做全套。
白挚说罢,随即拿出一封红帖奉上:“这是王爷给世子的贺帖。”
宗寥信手接过帖,翻开一睹,见上流畅飘逸地书着“乖乖”两个大字,再无其他。
乖乖?
宗寥眉头一皱,心说乖你个乖,多写两字能累着你?
“乖乖……何物?”
白挚“哦”了声,接着又奉来一巴掌大小的黑檀刻画匣子:“世子看了即知。”
拿过匣子,宗寥狐疑犹豫,心说这小小一个木盒能装什么“乖乖”?
满眼鄙夷地缓缓打开盒盖,只见一方松烟墨静静躺在里头,丝丝缕缕幽香自盒里扑溢而出。
宗寥看着白挚:“乖乖是一方墨?”
白挚莞尔不答,转身朝禁卫后方不知谁招了招手。
弹指刹那,一阵嘎吱嘎吱闷沉沉的声音缓缓驰近,戛然府门前。
宗寥循声举目,乍可见两匹马并驾的板车停在前方照壁之前,车上拉着个约六尺高,丈半长的巨大的方形物体。
那不知是何东西的东西用一块宽大的黑布罩着,极显神秘。
外形如此之大,不会真是送来座山吧?!
“爹可看过是何物了?”宗寥转头问宗时律。
提起这事,宗时律不由先看了白挚一眼。
方才下人来传,说奕王府送了件大礼来给宗寥,他还寻思着他奕王府有何稀罕物可在云安侯府面前称大礼?
出门一瞧,果真是“大”!
想着未来女婿送的礼必然倾注了心思,他尤想一睹为快,可那小伙非说得等世子同意后方可展示,为了端住人前的威严,他也不看了,着人先把宗寥喊来。
“不曾。”宗时律怫颜。
宗寥问旁边杵着的卫兵:“我能去看看吗?”
卫兵板着张棺材脸,道:“皇上有令……”
“行行行……我不看行了吧。”宗寥乏于听他废话。
看了看手里的墨块,再看看不远处的巨型物体,宗寥恍然明白了。
侧耳一聆,“呼噜呼噜”。
果然!
挑起一抹无人可见的诡笑,宗寥道:“放出来吧。这礼我收了。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世子是说在此处放出来?”白挚迟疑,“这恐怕……”
“怕什么?你没看见在场的都是不可一世的英雄?”宗寥揶揄那些佩刀拄枪的门神,“待会你若制不住,还能有个帮手。”
众人闻言,雾水满头。
对那个“制”心生惧怵。
白挚过去,与驾车的汉子低言片刻,那汉子随即跳下,拴了马。
绕车解开布罩四角的绑带的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被那黑布之下的大礼摄擢而去。
几十副面孔瘙痒难耐之际,白挚拽着那布猛力一抖,一扯。
但听“唰”一声风劲掠过耳畔,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赫然展现众人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