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述不乐意与瀚打交道.
一因其身份复杂。
二则是他脾性冷傲又倔强,南宫述看不入眼。
以上其次,最主要还是觉得他年纪尚小,做事说话冲动的成分居多,不值得他花时间应付。
瀚才不管南宫述作何种思虑,一上来直截了当就向他坦明身份,说有事要与他商量。
态度如他脾气一样冷硬。
南宫述不动声色地瞧了他许久,不着急听他说事,只道:“有何话吃了饭再说。”
与礼仪华邦的王爷同席,远道而来的小王子再如何有贵族修养也不得不叹服于他沉静优雅的动作举止。
——席间他几次想开口说事,换来的都是南宫述过耳不闻的恬静。
他用饭时慢条斯理不出声,低眉垂目且温和,像极了神龛上端坐的菩萨,看得瀚五官直抽搐。
好容易熬到他吃完饭,瀚等不及又向他开口。
然而南宫述仍是不急,在乌云还未滚到头顶之前,他趿着木屐先是在院里闲游了两圈。
傲慢不是无礼。
在瀚说出急于谈论的事之前,南宫述觉得有必要先磨磨他的耐性。
减少他接下来的言词里掺杂的冲动成分。
待看着住了七八年的豪华府邸已呈萧条意境,淡淡嗤嘲片刻后才吩咐白挚备茶,请瀚入厅慢叙。
不料话头才起,“急风”已伴霆霓惊落。
依着瀚请求,南宫述处之泰然地去迎接宗寥,却不能将瀚的存在明言。
旁敲侧击也不能。
威逼利诱也……不是不能。
他唯一无耻的底线——帮里帮亲。
可惜瀚还不够沉着,错失了目睹他言而无信的无耻一面。
迄今为止,瀚眼里出现过的南宫述都是阴狠霸道的……
外加三分深沉狠戾。
判断来自切身体验以及收拾南宫桀那回。
如果站在宗寥的角度同他说南宫述其实很温柔,很细腻,只偶尔会发些癫,他必然会斜眼鄙夷,说你是被他好看的皮囊炫瞎眼。
顺乖了瀚,宗寥却再不好意思看南宫述。
恬淡温雅容貌勾住她注意力时,宗寥总觉自己有罪。
有不够信任他,不够疼爱他,不够珍惜他的罪。
嘀嗒豆雨打破多时的寂然,宗寥目中无“述”,大模大样敞腿而坐,双臂搭靠扶手上,握着,端持出一副傲然威严。
凌戾地盯着对座的少年,宗寥气骂道:“野牛!你就是头野牛!你作也作够了,气也撒了,心里头的疙瘩也解了,说吧,你还想怎样?”
“我没有作。也不想怎样。”瀚弱弱地搭话,语气较比初时柔善温和。
宗寥乜他:“我想怎样。你处心积虑溜奕王府来,还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你是想打他哪般主意?”
“我想——”
瀚幽蓝的眼眸微垂,欲将说明原由,宗寥滔滔又指责:“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吗?就到处乱跑!
你自己不想活,也别来连累我云安侯府!
你可知,当我知晓了你的身份后一直犹豫不敢盘问于你,就怕揭开你的伤疤,伤害了你。
你倒好,因为一句话,怨我如敌,一个月不给我好脸,现在还跟我玩失踪,还随随便便就向别人掏心掏肺!”
“我没有向他掏心掏肺。”瀚淡淡地看着南宫述。
南宫述:“……”
冷眼瞥着瀚,南宫述心道就你这头倔牛能有心肺掏?
宗寥无意审读二者之间的神色变化,只道:“你若当我算个朋友的话,不如跟我也说说你苏尼特瀚的恢宏人生。”
南宫述应声正襟,也想听鉴一二。
目色流转,瀚反复看着满眼含射好奇的想听他故事的二人。
斟酌,酝酿……
瀚有些不愿提及关于自身的往事。
但看宗寥决傲凛然的气势,若他不老实交代,他极有可能会失去她这个朋友。
他不想失去她。
为了能换一种身份向她靠近,瀚到底愿意将过往衷情相诉。
话起十九年前。
那时的北燕政局动荡,曾选作继位者的王子在乱局中被人暗害身亡后,势力雄厚的几大部族王便开始对中央王权虎视眈眈,尤想霸权夺位。
北燕王年事见高,育力不济,导致子嗣凋零。
军权的分散让北燕王不敢轻信任何人,更不敢随意打压某部。
为了稳固帝国大业,不让苦心经营的江山落入狼子掌心,北燕王惯使的策略便是不断向各部王族送嫁公主,又自各部纳贵女入宫。
以相互联姻的方式笼心集权是其一,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繁衍王室血脉。
同样是因军权的分散、难控,北燕王不得不多谋退路。
几番奋力不得子后,他觉得光靠与内部众王联姻并不足以抵消潜在的隐患,保险起见,北燕王随即把主意打到邻境的沙赫王朝身上。
沙赫王朝——北燕以东的教信华都。
沙赫国眺洋而居,背倚广袤无垠的林海,物产极其丰盈,兵强马又悍,同时还拥有周边各国望尘莫及的航海技术,资本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