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涉几个弹指追至此地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跌跌撞撞就显现视野里,惶急逃离的狼狈模样真实不虚。
决计不是什么好鸟。
刀剑拳脚讨饭吃,能叫一介盗贼在眼皮底下耍花枪?
苏涉冷然哂笑,浓眉一挑,即时掷出刀鞘,隔空招呼了他一记好打。
不曾预料的是,被他打趴在地的人竟非倏身四窜的采花大盗,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国大人!
相爷也好,奸贼也罢,凡若形迹邪疑之徒,他皆有盘查的权力。
苏涉上一刻还在怀疑那揣着豹子胆在宫城里乱窜的淫徒为何到了此处就没了踪影,却在审了几眼张趋的荒唐形容后,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十日前他将张趋与皇上之间相处的反常告与南宫述知悉,并劳其将此中蹊跷向宗寥转达。
眼下二人明面上都规规矩矩地禁足各自府上,并无一人在此事件上产生过抵牾,尤其是跳脱张扬的云安世子。
她何时安分过?
天晓得在无人的暗里,他们是否有所谋划!
回想行宫搜查到捉拿刺客一事,那二人就表现得非同寻常。
稀里糊涂间,他便成了他们随意操控的傀儡。
苏涉凝思着,臆断今夜突发之状况必然又是那分而各自卓异,合则悖谬荒唐的二人精心安排好的一场戏码。
那日他出言暗示南宫述表达了自己愿意归附的意向,南宫述并未当场回应,却也没有明言拒绝。
炯亮眸光审查过宫墙隔院的每一处隐蔽,苏涉忽然觉得方才那飞身如蝠的贼子极有可能是南宫述派来考验他处事能力的心腹。
容绝尘,思如渊的王爷有意收他入阵了?
以往他甚是看不起十三王,但因上回掏心一叙,他的心从五分意向逐渐转变成了十分决然——他要追随奕王。
即使互不坦明,不交流,他也“明白”主上对他有何种用意。
认定这份“心有灵犀”后,苏涉看张趋的眼神旋即有了更多、更深的审察。
神思妙算的王爷既然想考验他,那他就不能把事情往简单处理。
张趋用反问避开问题,恰好显示出可疑。
他更不能轻易应对。
苏涉移去脚尖,一点一挑,将地上刀鞘挑起,宽刀入鞘。
他不答张趋的问,只道:“张相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凭恃为御前亲信,苏涉敢于以凌傲姿态冷对皇上副手。
当朝文武,除了宗时律,还没谁如此明显对张趋厉色过。
受苏涉步步紧逼,张趋先是蕴恨,却在一转念后,腆颜笑道:“人有三急,急到脚边就……来不及传人伺候,我这是……”扯了扯身上衣袍,又道,“随意找了个无人墙角解决了。此事传出去丢人的很,还望统领替老夫保密一二。”
张趋讪颜,苏涉审觑着他,铁着冷容:“大人寻何处解的手,还请带我去认认,也好证实你逗留宫禁目的之单纯。”
苏涉垂眸瞧着腰身腴肥,面目奸诡的老人。
心想若真是南宫述派人来测他,那张趋的言行举止一定是检考能力的关键。
他必要精思细揣。
打量略显荒凉的此处偏宫,苏涉提脚向院边游廊走出两步。
本是无意,方向却是张趋来时道路。
未得苏涉回答,张趋无法知晓其来此的真实目标。
见他择径就朝与纭舒妃苟合的偏殿去,张趋心中焦惶不已,感觉苏涉不愿吐露多余话语的背后或是要拿贼拿赃。
若真任他往那处去,再被他找出那些淫秽物具……再结合自己身上的不洁不整……
届时深察,他这条小命可经不起廷尉司百般酷刑。
起事在即,张趋眼下要的不是绊脚的麻烦,是增加胜算的助力。
而眼前这位独掌八万宫廷禁卫的蛮将,正是此次谋权大计中不可或缺的强悍的力量。
存心异党之时,张趋就想寻机拉拢苏涉拥扶南宫桀,但因其职位特殊,加之皇上对身边人多疑多忌,贸然他可不敢接近,更不消说深谈共谋了。
天赐良机,竟让他在下定决心预备加快计划进度的当口上与苏涉在此单独相见。
尽管不合时宜,甚至险过虎口拔牙。
他要抓住当下机会,蛊惑苏涉站队。
“大统领且慢。”张趋旋身,急一步捉了壮汉手臂,“大统领借一步说话。”
牵带着苏涉至树荫暗处。
苏涉穆然地瞧着他,一股莫名的涟漪渐渐在心海里漾动。
张趋正了正衣冠,道:“今时堂上,数我与苏大统领是稍具资历的老人了!
圣上继位后,朝堂不知经历了多少轮摒旧更新,就连苏老弟这禁军统领的位置……也轮换了好几任本事卓绝的能人!
可惜呀,再如何威猛忠诚的武将也不过是某些人手里除患的刀罢!既是刀,就免不了会有锈钝的一日……”
“张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什么老弟、刀剑、锈钝一类的言词……恕苏某人目不识丁,难以参解。”苏涉打断他接下去的弯弯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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