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拿着自己的罪行书跑的跑,逃的逃,感觉逃无可逃的干脆就自缢谢罪。
更有权柄滔天,爪牙遍地的大奸之徒连夜派出杀手,将与自己有牵扯的人直接灭口,以求一个死无对证。
闷热的夏夜,初月的微光根本照不清面前走来的是什么人,却照清了昔日朋党的嘴脸,照清了人性的丑陋,同时也照清了每个人的结局。
奸官恶吏们哭的哭,死的死的时候,在京的良臣们拿着罄竹难书的罪证连夜敲响正义之门,与忠勇无畏的正派之士商议相应对策。
罪书铺天盖地洒下,唯皇宫里一片安然。
宗家在劫难逃,皇上悦然高枕。
为给宗家求一条生路,皇后自愿宽衣解带,夜夜陪皇上汗雨交融。
她像个少经房事的小女孩一样肢体僵硬,动作毛躁,只凭皇上的指令做。
每回事前,皇上都要求她在他的目睹下先自潮一番。
事后,他又喻示她为自己舐汗。
看着入宫后就摆脸持清高的皇后挂着泪珠笨拙地示卖自己,皇上通身舒爽,笑得狰狞。
皇后明知宗家败落是皇上的手笔,仍愿含泪取辱。
她之所为,不过是想让兄长、侄儿在牢狱里少吃些苦头,愿皇上不要悄悄害死他们。
她也无数次想手刃了狗皇帝泄恨,一了百了。
可太子还病着,且状况越来越糟糕。
太子妃整日神魂不附,郁郁欲终。
还有一个小皇孙嗷嗷求怜……
这个家,总要有人撑着。
对皇后来说,莫说是让她屈身,就算让她宗琦华为宗家粉身碎骨,轻重也不过这般。
云安侯府出来的人,没一个是孬的。
这片天,她要扛。
舍身卖命地扛。
……
揭罪书事发的翌日一早,皇上拖着被皇后伺候得相当爽利的残身上朝,屁股还未沾到龙椅,他就发现平日里百官行列有致的殿堂中空空荡荡。
仅有的一小半官员零零散散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大部分站在距离龙座较远的殿门处。
南宫泽惶惶不安地坐稳后,随即开口问今日景象是为何故。
常日鲜有机会开口的低阶小官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犹豫不知该如何陈述。
最后还是南宫栩站出身来,把他收到的各官吏揭罪书上递内侍手里,由他展开给皇上阅览。
皇上才看了个开头,浑身就开始发抖,变凉,僵冷……
这时忠正不阿的廷尉少卿又呈表禀诉。
就皇上眼前所见之事说:
为官者,本的应是一颗勤政爱民之良心,奉的应是一片赤诚为国之宏义。
却不想,这昭昭艳阳下,竟会藏着如此多荼毒百姓,诬陷忠良的妖魔鬼怪?!
此事若不彻查到底,国将危矣!
皇上看着那些曾为自己所用的人一个个从朝堂之中跑到了罪书之上,心中电闪雷鸣,水火煎熬。
他想此事若彻查,整个晋南七层以上的官吏都得下台。
于他治理下的官风如此腐败,届时百姓们会怎样议论?
——皇帝昏庸无能,不配为一国之君!
到那时,谁敢说不会有人揭竿起义,谋朝篡位?
身踞至尊的南宫泽绝不允许此种事情发生。
一念既生,他于是向朝堂上零许官员下令,要求他们把“妖言惑众”的不法之徒抓出来,还受陷诸臣一个清白。
廷尉少卿说:看堂上情形,凡若是没来的,恐怕都是清白不了的。
皇上发了疯似的竭力嘶吼,说:什么叫清白不了?你怎知他们不是受挟于人?你这个吃皇粮的刑讯官平日里便是这样办案的?
而后他还骂了能来上朝的几个怀的是狼子野心,无凭无据就拟折子递到他面前。
南宫栩当即反驳圣言,说这天底下谁有那么大本事可以挟制满朝文武?若非负罪不辩,他们为何不敢来上朝?
亲儿子腰直气正,心虚的父亲气得立刻从龙椅上走下,呵斥他说:别以为朕不知你揣的什么心思?朝堂上如今景象,你能撇清嫌疑?这皇位你仰盼多时了吧!
面对如此虚伪昏君,南宫栩愤而无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于是卸冠解带,脱下王袍,穿着一身白衣毅然决然走出议政殿,喊苏涉将他拿下,他自愿去天牢受审。
看他是不是真有嫌疑?
从前南宫栩事事奋进,处处讨好,但求皇上爹能给他一点疼爱。
不想一夜之间,他就敢在众人眼下驳亲爹的话,下亲爹的面,简直是要翻天!
皇上气不过,朝着他离开的背影抬脚就是一踹,将他蹬滚在地。
好在后来苏涉上前“扶”走了皇上,南宫栩才没多受几脚。
地坼天崩时刻,皇上无力管教儿子,只禁了他足。
皇上气冲冲离殿,也不下令散朝,而是向苏涉下密令,让他赶紧派出禁军,挨家挨户去把涉事官员手里的罪状书全部收回,让他们革面整装,安心理政。
苏涉闻言,心海里奔流的热血蓦地变得冰凉,一股悲哀的寒泪冲上眼眶。
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