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了殿,宗寥的后颈就一直被苏涉按佝着,以致她全然没机会到处打量。
故而并不知殿中都有什么人在。
教苏涉使劲一摁倒,她随即知道了前方必然就是南宫桀那惹人嫌的家伙。
宗寥不屑对南宫桀下跪,耸晃着肩,甩了苏涉的掌控,席地坐下了。
不高不兴地将脸扭到一边。
御书房内的地龙烧得暖极,沾地才片刻,她浑身的僵冷感很快驱散大半。
视线胡乱游走,可见殿中的绢纱宫灯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盘龙华柱旁,荧荧灼灼,明亮中散着温暖的光芒。
殿室一侧的错金博山炉缓缓吐着青雾,袅袅悠然,品着竟还有一丝别样的舒适闲逸。
宗寥淡淡看一眼这处,懒懒瞧一下那处,好似忘了自己此时此刻是个手脚受缚的阶下囚。
左左右右瞄看了好一阵后,她总算想起自己不是来参观的。
宗寥举高捆束的双手,仰眸瞥向苏涉,道:“给爷解了。”
说着还甩了甩牵引的绳,态度随意还傲慢。
苏涉视若不见,哐哐一抱拳,遂朝殿中御案那方参拜:“启禀皇上,臣已按您吩咐将乱臣宗寥带到。”
“大统领辛苦。”
大殿正前方悠悠飘来句话。
男子音色浑厚桀骜,说话时有意将尾音拖长,虽他未自称朕,光听着却比当皇帝的还目空一切,故端姿态!
宗寥撇嘴嗤鼻。
心道真把自个儿抬上桌了!
真真小丑做戏!
宗寥朝声音来处懒洋洋瞥去一道眼光,倒要看看那拿腔拿调供自己的是个什么人形狗畜?
长眸缓缓一抬,率先映入她视野的是一张宽大的金丝楠红漆翘头龙案;龙案上能见有一座水晶山峰式的笔架以及朝臣们递上的奏折。
那些未批阅的奏折在大案两旁摞成小山,摇摇欲坠的。
目光上移,可见御案后方稳稳坐着一名容貌轩骁的男子,男子肩背悍魁,形如铜钟。
不是南宫桀又是谁?
见他身着一袭靛蓝色宝相纹金蟒王袍,簪的紫金宝玉冠,一手拿着折子在看,一手胡瞎转着支狼毫笔。
他看两眼折子,抬眸淡淡又瞟一眼案台下方坐在地上的囚犯。
四目倏一相接,宗寥便撞上他丢下来的炯厉瞳光。
南宫桀的鼻梁陡挺,眼窝有点深,眼瞳隐约泛着丝幽蓝,眉眼五官整体上散发出一种大刀阔斧劈出来的不加打磨的犷野感。
他微厚的嘴唇挑起轻蔑一笑。
晾着宗寥,不睬她。
转头对苏涉道:“孤与你说过多少遍了,大礼未落,先不要称孤为皇上。”
苏涉理直气壮:“有无举行大礼,皇上就是皇上,是受兹天命的皇上,是奉太后懿旨掌政的皇上……”
“行了行了。”南宫桀打断他,“先下去吧,你爱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
谦虚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早在逼宫得逞那时,他就希望人人喊他皇上了。
只是皇后劝他说:你本为外邦妃子所出,又无皇上的传位诏书,此时若心急,即便臣民们拜你,私下也会骂你血统不纯,疑你窃国篡位。
权力都在手上了,也不差这几天。既然有机会,何不向你父皇学学,做一个百姓称赞,万民信服的好皇帝?最起码也要等拿到印再说。
南宫桀听了皇后的话,觉得算有几分道理。
为了正正当当地当上这个皇帝,他甚至还在人前远离了纭舒妃,亲近皇后。
毕竟他可不想做一个白板天子。
苏涉躬身退下。
南宫桀垂眸即在奏章上勾勾圈圈起来,对宗寥置之不顾,看起来似还有几分认真的神态。
装模作样!宗寥皱鼻鄙夷,暗啐一口。
看了三本折子后,南宫桀才慢吞吞放下笔。
他抻了抻腰,看见宗寥在地上坐得安然,初入殿时冷得僵红的脸已变得润白,透着红润光泽。
他远远蔑了两眼,阴恻恻道:“哎,怎么还绑着呢?云安世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起这般对待?来人,给他解了。”
苏涉闻言,提脚正欲上前给宗寥松绑,南宫桀转而又道:“还是孤自己来吧。”
徐徐起身,南宫桀从御座上走出。
手掌一举,身边内侍旋即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奉在他掌心。
南宫桀得意地耍着刀,几步到宗寥跟前。
“云安世子坐得可还舒坦?”
宗寥仰头望他,施施然道:“还凑合吧,比大牢里要暖和点。”
“只是暖和一点?人都说,狗最爱暖和之地,怎么,你也爱暖和之地。
如此看来,你是时刻想着要当好一条狗呀!”南宫桀嘲笑道。
锋利的匕首挑起她顺长的发束。
丝缎一般的青丝自刀锋上流过,沙沙作响。
些许发丝迎刃飘落,掉在地上。
“前前后后关了半年,头发还能护得这样好,看来你还挺适合贱养啊!”
宗寥嫌恶地盯着他,狭长如柳叶的清眸里立时聚起十二分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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