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如?”
几秒的寂静之后,她试着叫凌司如的名字借以鼓起勇气,她上一秒刚想好要说,但这会又犹豫着自己能不能说。
“嗯?”
凌司如轻轻应答,像是她也在魂游天外,这一声嗯只是她没认真听话,只是顺口漫不经心应下。
“我这几天做了个梦。”
“嗯。”
凌司如尾音上扬,逗小孩似的得用鼻音短暂应了一声,她声音淡淡得,听起来却是很清澈明白,她这是在说她有在听,鼓励陆相挽可以继续说。
这辈子除了杀人的时候,凌司如很少说话有这么温柔的时候。陆相挽算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梦见在那座种满杜鹃花的山上,我对你开枪。”
“枪响了之后,我看见你流了好多血。我就被吓醒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你的,但我忘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开枪了。”
凌司如安安静静得听她说完。从开始的字字句句有模有样到后来的语无伦次和惊慌失措她都仔细听着。
在心理学上,梦是通往潜意识的康庄大道,或者也可以说是,梦是被压抑着的愿望经过改装达成的理想现实。
如果听不懂还要说得再简单点,再更简单点。那就是这梦代表着,陆相挽潜意识里,想对凌司如开枪,杀了她。
陆相挽不懂心理学,但她自己私下也有查过自己频繁重复做这种梦的怪异原因。
她不敢信这是自己的潜意识,自己潜意识里想要杀了凌司如,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知道这梦代表什么所以才畏惧告诉凌司如。
她是怕她信然后和自己从此为敌。
但更怕自己不说,要是真有这么一天,凌司如毫不知情,对她也毫不设防。
然后。
她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
凌司如是懂心理学。
所以她一霎那就已经明白了所有。
陆相挽做梦的原因。
陆相挽告诉她做梦的原因。
她简单得嗤笑一声然后就是不屑一顾。
她可不比陆相挽,凌司如从来不怕死,她既不对生命有敬畏之心,也不对人情世故有丝毫留恋。
她随时可以赴死。
“你会开枪吗?”
凌司如没有细问她梦里的细节。没有责怪和挂掉电话。她反而笑着问,在电话的那一头,陆相挽听她的语气一点也不严肃。她好像还听见她话尾夹着取笑和戏弄。
她有点愣住凌司如会是这样的反应。在凌司如轻轻一声“嗯”的提醒之后,她才立马从惊愕里缓过神来。
“不会。”
陆相挽回神后立马正襟危坐赶紧澄清,她很在乎凌司如信不信她。可以说是因为之间的交情,但更主要的是因为她受过的教育,教育她诚信友善是为人之本。
凌司如一侧嘴角轻轻咧起,笑不露齿。落地窗外的夏风轻轻微扬就把梧桐叶吹进了阳台里。深绿的叶心被淡黄色的叶缘圈禁着,就像是幽禁不出的生机在悬崖边急刹被包围。
她捡起一片,沿着折把叶子撕成两半,留有一半绿色的叶沿,就当给正浓欲的生机一半外逃的夏生。
她一手倚着栏杆,一手伸出栏杆外把两片半叶子随风扬下。风卷得厉害,叶子随风高高起,一飘一荡终于还是落在了池塘边的泥泞里。脏了叶底和叶缘。
凌司如目不转睛随着叶子起落。
最后眼睛从盯着那几片泥泞的东西,到看着池塘里的最最鲜粉的荷花。
粉色该是她别墅里最最娇嫩的颜色。一年前她刚刚亲手种下,她从前现在只有大红色的晚礼服裙和黑白的常服。
是这抹荷花的粉色义无反顾杀进她的世界,做了她唯一的例外。
凌司如倚着栏杆,任凭风圈起她全部的发丝胡乱的吹拂。她低低笑了一声才问出口。
“我是问,你会对我开枪吗?”
凌司如声音很淡,没有多余不正经的语气,反而正经得一字一句。
“也不会。”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不知道怎么开枪。
“但就算我知道。”
“我也不会杀你的。”
陆相挽语速慢,语气委屈软嫩,但每一句话都说得连贯,毫不犹豫。听起来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楚明白。
“为什么?”
“杀人犯法的。”
“呵。”
凌司如随口一逗,但没想到陆相挽的答案会这么出乎意料。她已经被她的呆萌逗笑了,眼珠子定着看那抹粉色,压不住嘴角的嘲讽幅度和不断笑着抖擞着的胸膛。
她还以为她会说,以为她是个好人什么的陈词滥调。
没想到她还挺有意思。
这还是这辈子,几十年的杀手生涯里,第一次有人告诉她。
杀人犯法。
就连凌夏浔这种法律毕业的高材生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杀人犯法。
来自南城的孩子,终归还是单纯无辜了些。
陆相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凌司如还在笑话的时候,突兀得提起另外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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