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现在她还没有从薄时漠手里彻底逃出去,薄时候在游城的势力却越来越大,凌夏洵一反常态全然是放任不管的样子,她现在两个儿子的抚养权还没拿到手,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事情一点也没有变好的趋势。
她实在是焦虑担心。
她的窗帘没有拉紧,微微随风飘起来的窗帘外似乎还站着个身影,她看不见全部,只有一点衣摆。
她干脆掀开被子起床,她穿上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落地窗外站着四十五。
从她怀孕开始,这几日不分昼夜,时刻都有荼在她周围守着,凑巧现在执勤的是四十五。
陆相挽从屋子里跨过窗槛走出来,她身上披了落地大袄,她一手把落地窗推得再开些,一手抓着袄子的领口,包裹得更紧实一点。
外面的冬夜实在太凉。
风吹得薄凉,席卷来又走得暴烈。
荼四十五转过来看着她。
陆相挽看着外头的夜景,楼下小路上的夜灯是暖橙色,一点点的零散的光在沉甸甸的夜色里太过于弱小和飘渺。
陆相挽伸手出去摸新落下的雨,她才迈出来这道落地窗的时候,这天就是极其暗沉的,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自然也没有照在她身上从天而降的光。
她缩回手将手搭在铁做的栏杆上,极其冰凉,湿漉漉的凉瑟从手心穿到她心里头。
雨下得越发大。
哗啦啦的声音掷地有声。
“四十五,能和我聊聊天吗?我好想吐, 也一点都睡不着。”
陆相挽长得很白净,因为孕吐,她这几天的脸色越发比白净更惨白,四十五是所有荼里头,和陆相挽相处时间最长久的。
她对陆相挽说不上忠心。
但绝对有怜悯。
“表小姐想聊什么?”
陆相挽对荼一知半解,她左右都听说了一些,但她还是想听当事人解释。但又怕是机密,所以她问得小心翼翼。
不至于太冒犯。
“什么是荼?”
四十五面无表情。
她扭头看了一眼陆相挽,陆相挽还以为她不会说,正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四十五板板正正得回答了。
“我们就是荼,荼是个代号,代表一个杀手组织,我们这些荼里的人大都是凌亢从孤儿院或者别的地方捡回来的孤儿。”
“除了大小姐是凌亢亲生的以外。”
陆相挽只听薄时漠说过凌司如是个杀手,她还不知道凌司如就是荼。
普通杀手和荼的区别很大很大。
荼远近闻名,是个在全国都杀过人的杀手组织,杀人手法以没有人头为显着标志。时至今日,没有人落网,没有人见过荼的真面目。
有人说荼为一人。
有人说荼为众人。
陆相挽越想那些报道就越生怕。
“司如,也是荼吗?”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脸上全是惊疑的神情,她甚至因为幻想凌司如拿着刀剁下人头的场景,而全身发麻起鸡皮疙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四十五瞧一眼陆相挽瑟缩的样子,脸上露出鄙夷,她转过头看向远方,眼神笔挺亮白,觉得无比光荣。
“荼这个代号就是大小姐取的。”
不收男荼也是凌司如定下的规矩,男人贪图美色总是坏事,凌司如瞧不起。
陆相挽想了想,她掰手指算了算这花溪别墅里,她见过的除了她和凌夏洵之外的面孔。但来来回回的换岗,她也记得不太清。
她干脆就问出来。
“那,你们这个组织里有很多人吗?”
组织这几年都没有再招新,所以除去已经死了的荼,所剩无几。
“不算多。”
“大概只有八十几个。”
“大小姐算一个,大小姐是我们所有荼的队长,按照进入组织的时间排序,所以大小姐从前叫作荼一,是被凌亢认回亲生女儿之后,她才给自己取得凌司如作为新名字。”
四十五对每个问题的回答都能带一句凌司如,陆相挽从她的言语和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凌司如真的很尊崇敬戴。
只可惜。
凌司如死了。
陆相挽被勾起往日的回忆,再没有闲聊的心情,她突然困了,但她走之前还记得关怀四十五的后路,她问的应该算是秘密吧?不知道凌夏浔知道以后,四十五会不会被凌夏浔为难。
“你告诉我这些,凌夏浔允可吗?”
“老大说了,表小姐是自己人。”
凌夏洵说,她是自己人,吗?
这句话还挺动听的,陆相挽这辈子没听过什么情话,凌夏洵这句话算一句,不论真的假的,她就当作凌夏洵把她当朋友了。
外头的雨渐渐变小。
稀稀拉拉的声音变成了滴答滴答。
陆相挽转回身走回去,她坐在床上脱下大袄窝进被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困顿之余嘴里发渴。
“四十五,我想喝酸梅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