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不说话。霂霂喊许懿妈妈不是他主导的,可是他不知道许懿会怎么想,解释在某刻永远都是空白的。有些人就算仰起脑袋也不配看到星星,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懿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过期了,就别要了。许懿慢慢靠坐在椅子上,她背后的墙冰凉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渗进她的脏腑里,她哭得发热的身体在这一刻慢慢放松下来。她的脑袋靠在窗户玻璃上垂眸看着陈也。
“陈也,在我做贺寂州情人的第六年,我的父母和外祖母都死在去和贺寂州的父母谈婚论嫁的飞机上。飞机失事意外坠落在海面上,而我在他们死后三年才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我连收尸和见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做到,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这样的人,不配你这么对我。”
她的语气淡淡,语速就像石头夹缝里的细细潺潺流水,她慢慢说。没有任何起伏的吐字,像个输好程序的机器,脸上一副莫得感情的样子,但放在膝盖上的皙白手指却紧紧攥紧她的裙摆,握成拳头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也第一次知道许懿父母的死因。他张嘴闭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对女孩子说过情话,也没怎么擦过女孩子的眼泪,安慰两字更是离他远了。
“许懿,阿姨要是看见你这样,会心疼的。”
将心比心,他也是做父母的。
许懿慢慢摇摇头。
“我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女儿,我也不配做霂霂的妈妈。”
她破防了,语气从呜咽到一瞬间哽咽住然后伴着哭腔说话。
陈也撑着床面艰难坐起来。
“只是贺寂州不好。”
“许懿,这不是你的错。”
许懿点点头,她的情绪慢慢收敛起来,现在不是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她尽量咧着唇笑出来,但笑得比哭还难看,陈也其实张开嘴想说不用笑得这么勉强,但他又闭口不说,现在的氛围已经够尴尬了。
“离开深城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们,也和所有的朋友都断开联系,现在连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说实话,陈也,能见到你挺好的。我能有点感情寄托,偶尔还能想起来小时候的事。”
“你是个好人。”
“但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对吧?”
陈也突然就打断她。在她说出见到柜子里的照片之后,陈也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这话让他先说,谁都不会难堪。他不想她这么迂回小心翼翼地说话,是他单恋的,他可以自己收拾。
许懿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她的眸子还盛着没擦干净的眼泪,看起来摩挲似的隔了一层水膜。陈也的声线很温柔,他轻轻哄着她,慢慢地说话。
“许懿,我现在连霂霂都养不起,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想过我们还能怎么样。你放心吧,等天亮了,我就带霂霂去西城老家,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许懿看着他微微张嘴但又没说话。他脸转过来朝她温润地笑,她没什么好说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低头垂眸,眼里的眼泪刚刚好滴落在她的虎口上,顺着手背滑下在她淡绿色的长裙留下泪痕,一声对不起已经弥补不了什么。
许懿从椅子上起身绕过贺寂州的床要往外走。
“好好休息吧。”
“许懿。”
许懿的手握着门口的门把手,陈也突然出声叫住她。
“你有看见一本黄皮日记本吗?”
那本黄皮日记本也在柜子里,和几张照片都在衣服的最底下藏着,那本本子被分开掩藏在更深处的死角里。但许懿看见了。
她的手在把手上握得更紧。她的指甲不由自主在沿着生锈的斑痕划拉。
“没有。”
她还是撒谎了。
“那就好。”
陈也微笑着不断轻轻点点头。他好像很满意许懿没看见那本日记本,眸子看着许懿的背影直到她关门离开,才慢慢瑟缩起身体抱着被子红了眼睛,他谢谢许懿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许懿没走远,她下了楼拐过走廊坐在医院楼下的后花园路灯底下发呆。陈也那本黄色日记本,许懿已经全部看完了。在打过救护车的电话之后,她给他收拾换洗的衣服的时候,那本黄色日记本顺着拿出的衣物滑落在地上,里头的画像翻开出现在她的眼前。
许懿一眼就可以认出上头画的就是她的脸。
她一页页翻过去。
最后在本子的最后看见了他的笔迹。
他们七岁认识。
二十五岁再见面。
二十八岁他以为和她一夜情。
三十岁重逢。
三十一岁他偷偷对自己宣布自己的暗恋无疾而终。
他喜欢她整整二十四年。
黄色日记本除了间或隔断的日记记录不到十章,剩下的几乎全部是她的画像,他对她那张婚纱照不断临摹一遍遍的,却从没有画过他们的合照。她在游城第一次去他家里,他往茶几下偷偷藏起来的照片就是这张穿着白色婚纱的照片。
她根本就忍不住喉咙的颤抖,突然就放声嚎啕大哭。又因为害怕吵醒霂霂,顺着衣柜慢慢滑下坐在地上紧紧抿着嘴巴哭得全身都在抖。
她曾经也写过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