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颠簸,何珍娘贴心地给她在座位上垫了两团蒲草垫子,并嘱咐她靠着再睡一会儿。
天微微亮之时,晨曦穿越茂密的枝丫,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村路上,何家的驴车便“哒哒哒”地上路了。
送走几人,何家其他人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老大媳妇,阿娘知道你也不容易。你二弟妹的回门礼…”刘氏想了想,还是趁机会跟老大媳妇知会一声,她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哪里能不晓得儿媳心里想什么。
“阿娘说什么呢?我哪儿能那么不懂事?二弟妹是家里的娇娇女,来到咱们家,光是嫁妆就是几车子,别说亲家还送了那么多的米面粮油,咱们若是回的少了脸上都不好看。就这般,还是有些不够看呢!”老大媳妇方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十分端正地看着婆母。又道,“阿娘,我家穷,拿不出什么像样儿的嫁妆,但这几年你对我是极好的,我心里懂。”
若说心里一点儿芥蒂也没有,那也不可能,昨天晚上在被窝里,汉子也是劝慰自己,二弟以后是要当官的,二弟妹也会跟着走,家里最后剩下的就是他们大房和爹娘了,如此爹娘还是得倚重她,二弟两口子也会记得她的好。
方氏嘴虽然撅着,但心里却好受了不少,她家汉子虽说不如二弟那般会读书,但也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能干人,要么也当不上何家村的村长!她这个村长媳妇,任何时候都能抬起头,这是汉子给她的底气!
“我哪里就那么小气了?二弟妹家里那是县里的富户,娇小姐,自然不是我这等粗鄙妇人能比的!行了,赶紧睡吧,明日一早还要给弟妹收拾回门礼,阿娘说了让你杀两只鸡带上,你可别忘了!”方氏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也不考虑对方能不能接收到。
何老大知道她这是想开了,嘿嘿笑了几声便搂着媳妇睡了。
有了昨日的插曲,今日再听婆母语气里带着愧疚,方氏心里更加平和了,还劝慰了刘氏几句。老两口一再感叹,这大儿媳娶得也是极好的。
方氏是隔壁村的,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作为万年老二,方氏的处境可想而知。
打从记事儿起,方氏便一直在劳作,到了出嫁的年纪,也没想着要嫁给个好的,能在村里找个踏实肯干的就成。却没成想,一天在地里做活的时候,遇到了途经的何大郎。对于能干的方氏,何大郎很是满意,自己是长子,娶的是长媳,就是要这种能干利索的,方能挑起家里的重担。
一来二去,方氏便进了何家的门儿。
本以为来何家的日子会更加累,毕竟是给人做媳妇的。可没成想公婆明理,家里的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是听话懂事的,就算是二郎那么会读书的,也十分尊敬她这个嫂子,家里的活计都是分开的,男娃儿也是要做的,不像方家,活计都是女儿家的,男娃儿只要伸手吃现成的就行。
方氏偶然也会接济一下娘家,婆母不但不生气,还会嘱咐她多拿点儿,毕竟爹娘生养她一场,一年就回去两三次。可她那好娘亲和弟妹,竟然撺掇着她分家,不要跟个傻子似的,帮着家里供二郎读书,说什么这书能不能读出来且不论,就算是读出来能做官好不?人家还能记着她这个嫂子?分家就不同了,她汉子是村长,她就是村长媳妇,以后的日子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
气的方氏当场摔了筷子,将弟妹大骂一通,以后回娘家的次数都少了,除了过年过节,也是放下礼就走了。
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晓得礼仪仁孝,她阿娘被大弟妹撺掇着,也不是真心为了她好,而是想要从她这里弄到更多的东西。
说回杜兰月,在驴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其实也睡不太好,道路颠簸,车子一路上起起伏伏,差点儿没把她给颠簸得散了架,好歹还有珍娘给的蒲团,否则屁股能不能保得住都悬。之前成亲的时候,坐的是花轿,说起来还是有些舒服的。
从平安镇何家村到县里足足有一个时辰。
还没到杜家门口,等候多时的仆从便瞧见了,急忙让人进去通传,说是小姐和姑爷来了!
杜老爹和崔氏急急忙忙搀扶着出了门,远远望着何家的驴车赶过来,才晓得真是自家闺女回门了。
这几日两口子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闺女在何家闯祸,这会儿更是近乡情怯,杜老爹紧张的头上的汗珠子都密集了几分。
“亲家大郎你们可算是到了,这一路辛苦啦。”
为首的是何大郎,之前在婚礼上见过,杜老爹急忙上前迎道,小眼睛的余光正瞄向后头的车棚呢。
何大郎笑着回道,“亲家阿叔、亲家婶婶等急了吧?我们应该早点儿来的。”
“阿叔,婶子,我二嫂在车上睡着了,大哥怕颠簸着她,不敢开的太快。”何三郎从车里跳下来,十分狗腿地说道。二嫂的爹爹是个十分和蔼的胖老头,二嫂的娘亲长得跟她一样美,何三郎一点儿也不惧怕,毕竟二嫂可是很宠他的!
哎哟,还是为了自己的闺女呀!何老爹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哎呦,这是三郎吧?这孩子长得真不错。”
崔氏也叹,这何家人的基因真的不错,瞧瞧这几个孩子,虽然都穿着粗布衣衫,但个个儿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