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外面的阴雨天气有几分催眠之感,或者隔间里的男人,让她特别有安全感,反正杜兰月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竟是梦到了原主的前世。
梨花开放的季节,身着藕荷色广袖外衫,内穿齐胸襦裙的人儿站在树下。
微风拂过,一树梨花掉落,星星点点点缀在少女的发丝上。在她身侧的,是她一直以来仰慕的对象,薛迁。
两人似是来赏景的,小翠在不远处跟着。
杜兰月的上帝角度,惊讶地发现,不远处一道目光正追随着她,仔细瞧去,竟然是何二郎!
彼时,他如同遗世独立的莲花一般,立于不远处拱桥的石阶上。
杜兰月视角拉近,发现那眼中倒也不是爱慕,却似乎充满了不解和些许的不忿。
这也难怪,原主那般美丽的女子,本是他的未婚妻,何二郎一介风光霁月的寒门贵子,竟然被其弃之如敝履,年少轻狂谁人不曾有之?想必这件事在他心里也如同一根毛刺儿一般,不上不下,每每想起便让人百般不适吧!
转瞬,场景突变。
两年之后的原主,在经历了荆州战乱之后,流离失所,华贵美丽的衣衫,已经被破败不堪的粗麻布衣裳取而代之。
目之所及,竟然皆是断壁残垣,就连田里的庄稼,也都长满了杂草,一瞧就是很久没人打理了。
推开一处农家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已经残缺了一半,只这里面早就没了人,原主骤然倒地,眼泪不要命地流下来。
杜兰月也觉得这里十分眼熟,瞧了半天,可不眼熟咋滴?这是何家村老何家呀!她如今居住的地方!
心中一紧,她便要凑过去,听听原主说了什么,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原主恐怕真是水做的,一门心思呜咽地哭,哭完之后竟是跪下磕了头,又转身离去。
在她离去之时,对着杜兰月所在的方向凝视了一眼!
哎呀妈呀!这也奇了,难道她能看到我?
胆小如杜兰月,只觉得浑身发颤,她也只是一只魂游天际的鬼,哪里是故意窥视别人隐私?
还好,只不过几息功夫,那原主便转身而去了,背影里说不出的凄凉。
杜兰月心中大骇,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一年之后,荆州关大乱,杜家爹娘为何要提前离开荆州?而原主又为何会出现在何家?看起来他们两家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在上方游荡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一只鬼。
只何家公婆的房间东西都在,刘氏的榆木柜子、床下的鞋子……
方氏屋里,两娃儿的拨浪鼓,狗尾巴草编织的小马…
这一切都说明,何家人并没有在战乱来临之前出逃,而是出事了!
怪不得二郎会发狂!
会一个人上京!
会在当上首辅之后杀了那么多的人!那有没有可能,这些人本就是造成何家惨案的凶手?
如今接触下来,她可以肯定,何二郎并不是一个心中有仇恨的人,若是变得心狠手辣,肯定是因为家人。
“月娘,月娘!”
见她似乎进入梦魇,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滚滚而下,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什么。
何二郎也顾不得听她说了什么,赶忙上前将她半扶起来,想将她从梦中喊醒。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杜兰月幽幽转醒,一瞧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床上,何二郎好好地在身边,何家众人的声音也从后院中传过来。
暗道了一声,还好!不算晚!
她有足够的时间,将结局改写。
可是如今开始,倒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月娘可是做噩梦了?”何二郎如同抱着幼时的侄子一般,一手放在她后背上拍着,嘴里念叨着,“别怕别怕,诸邪退去。”
过了半晌,杜兰月才觉得好多了。
毕竟只是梦境,她若是说出来,平白吓坏了这个小丈夫,难道说自己是只鬼?还是被你前世的未婚妻给强行入了轮回的鬼? 若是如此说,肯定会被当做怪物烧死在村口。
想想大火焚身的滋味儿,杜兰月摇了摇头,她不要!
“我好多了,二郎不用担心。许是大病一场,身上不甚舒服,这才入了梦魇。”
何二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不好追问,刚才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有心转移话题,逗她高兴一番,便起身将自己的画作拿过来,予她欣赏。
杜兰月一瞧,那画中的蝴蝶和花鸟就如同要活了一般,梅花潋滟,牡丹娇艳欲滴,山峰陡俊,河流蜿蜒,这画工比书画协会那些大家门也不差了!
“二郎,你可真厉害!画的太好了!”杜兰月心中雀跃,不由赞叹!
就这手艺,他们夫妻二人完全可以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跳进自己的兜里,嘴角的笑容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若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她恨不得哈哈大笑。
见她欢喜,何二郎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起来,心道,那我就原谅你早先看不好我的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