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那边,近来越发失了耐心。
他们一直将东陵视作囊中之物。
用他们的话来说,三年前,宫变时,东陵就该被北境吞并。
那时没将东陵收入囊中不说,还折损了一位皇子。
如今北境卷土重来,对东陵存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尤其,他们觉得,手中有了宋今砚提供的城防图,攻破东陵的城池,不过是手到擒来。
可两国真正交战,才发现,并非如他们所想。
东陵兵力如此匮乏,却能在他们的大军逼境下,足足抵抗了两个月。
甚至,时至如今,他们也没讨得什么好处。
北境朝堂早已耗尽耐性。
这才催着盍维和宋今砚他们,一再加快吞并东陵的步伐。
在这种情况下,枫林小院中,影七和暗处的隐卫、再有别院的程武等人于暗中配合调查,现如今,已将宋今砚叛国的切实证据和其他一同参与的细作全部查明。
只要一声令下,即可拿人。
将信看完,沈知樾神色凝重地看向谢临珩:
“既然已铁证如山,那什么时候捉拿宋今砚?”
谢临珩垂目注视着布满标记的城防图。
指骨轻抵桌案。
冷唇轻阖,道:“不急。”
“东陵和北境实力悬殊是事实,这个时候,单单杀一个宋今砚,平息不了东陵的战火。”
沈知樾听出了他的意思。
将信放下,问:“那你想做什么?”
谢临珩瞥向他手中那封信。
“北境接下来的动作,影七和程武已经打探出不少。”
“他们急于将东陵生吞,更想用宁舒布场大局,既然他们这么愿意赌,不如——便赌场大的。”
沈知樾心口“突”了一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压下来。
“要赌什么?”
谢临珩扯了扯唇角。
回得异常平静。
就仿佛,他说的,是无关紧要的风轻云淡之事。
“我的命,以及——宁舒在得知宋今砚叛国后的态度和反应。”
听罢,沈知樾当即拍案起身。
“不行!”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谢临珩,你别在这种事上发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东陵,除了你,还有谁能平战乱?你如果死了,谁带着东陵的无数黎民走出困境?谁能挡住北境的战火?”
虽然很残忍,但是,有句话,沈知樾不得不说。
“谢临珩,你是一国储君,你身上肩负着太多人的命运,任谁有事,你都不能有事!”
谢临珩平静抬眼。
“知樾,我不会拿东陵的子民开玩笑,更不会拿他们的存亡做赌。”
“不管结局赢或是输,无数黎民百姓都不会有事。”
沈知樾情绪勉强压下一些。
他看过来,听得谢临珩继续道:
“若是这次赌赢,此次战乱结束,东陵国内,所有叛国的细作都会被剔除,所有人,都将迎来一个新生。”
“若是赌输,无非就是搭我一条命,但战火依旧可免,还能让宁舒此生恨死宋今砚,永远都无法忘记我,何乐而不为?”
这个决定,谢临珩已经想了一个晚上。
若是能够两全,战事平息,击退北境,他和她亦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那自然是最好。
可若是不能两全,那他要她记住他。
无论她将来是否再遇到喜欢的人,无论她将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他至少,要在她的生命中,留有一定的痕迹。
他可以死在所有人的印象中。
可以随着时间消失在东陵子民的记忆中。
但他唯独,要她永远记得他。
哪怕只是,记忆最深处,最不显眼的一个微末角落。
而一旁的沈知樾,听完他的话,急得在帐中乱转。
想阻止,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等他措好辞,还未开口,便又听得谢临珩道:
“知樾,如今东陵的困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两国交战,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东陵赢的概率都渺茫。”
“而在如今的困局中,能真正搏一把的,唯有险中求生。”
“这场仗,无论是为东陵,还是为无数经受战乱侵袭的百姓,都必须要打。”
“既然必须要走到这一步,何不拼上所有,赌一次命运?”
沈知樾深知,谢临珩说的,确实是事实。
一个人苟且偷生太容易了。
可一个国家,不能都苟且偷生。
身为君主,担负的,从来不只有那人人仰望的权力和地位,还有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这个道理,他明白。
可越是明白,越是心头泛酸。
外人看谢临珩,都只看到他是如何的独掌大权,如何轻易的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可从没有人看到过,他们这位风光无限的储君,自从担负起东陵的担子,就一直在以命守护东陵的安危、以命平定战乱,拼尽所有给那些子民,一个没有战火侵略的和平盛世。
沈知樾压下眼底的酸涩,手掌死死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