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如此洞悉朝廷动向,莫不是朝中的哪位大员?但文风还有些稚嫩,那些老油条怕是装不出来。难道是他们授意家中子侄所写?
还有人因为《包公传》是由白鹿书院牵头出版,其中又暗含对书院的吹捧,便猜测作者应与裴山长关系匪浅。
恰好此时裴山长正在京城,于是相熟不相熟的人家都赶忙下了拜帖,想要过来探一探虚实。
那些人如此急迫地想要找出作者,并非完全出于好奇,实在也是怕自家成为下一个被写进去的对象,若有可能,还是提前走走作者的关系才安心。
裴山长来者不拒,大大方方地承认与三京散人相识,待要详细说起却又语焉不详,反倒拉着客人扯东扯西,最后还看起了书院后山产出的山货。
客人摩拳擦掌而来,却糊里糊涂地被送出了门,手里还提着一大袋晒干的木耳和蘑菇,直到上了自家马车才清醒过来。
有的人气愤难当,觉得裴山长的老脸越发厚了,这不值钱的东西竟然要了他们那么多银子,有用的却一句都没说,简直比趁火打劫还无耻;
也有的人笑了笑,觉得别人开书院都能挣钱,偏偏老裴总要往里填银子,也真是不容易,于是吩咐管家,第二天再过来一趟,就说家里的老太爷喜欢那蘑菇的味道,还想再买些回去。
只有极少数的几人,回家之后就叫来心腹,“去裴山长家门口盯着,看看有哪些客人出来时,手里没有拿着东西。”
别看陛下每次见裴山长都没好脸,但就冲人家想见陛下就能见到这一点,这其中的关系就不一般。
若是所有客人都无差别的拿着东西出来,那这事倒也没什么;若是有人没被“坑到”,那反倒要让人深思了,至少这样的人家,他们以后要远离着点儿。
送走了最后一波儿客人,裴山长有些疲惫地活动下手脚,转头看着长随清点银子。
长随开心地道:“老爷,咱们书院修缮屋顶的钱够了,这回您不用再去找陛下化缘啦。不过咱们带来的山货都卖完了。”
“那明天就去街上买些回来,记得不用买太好的,差不多的就行。”
长随表情一言难尽,“老爷,您要人家的钱可不少,咱不至于这点儿银子都省吧。”
“你懂什么,”裴山长哼哼道,“我又不是只卖他们这些东西。行了,这事儿交给其他人去办,你去我屋里把这次带来的几幅画找出来,把它们送去书铺装裱。”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记住要找手艺最好的师傅,别怕多花钱。”
长随心中有了猜测,“接下来是不是还和以往一样做旧处理?咱这回要说是哪个朝代的?”
裴山长叹息道:“这几幅老夫没收住,画得太好了些,没法定成太久远的,就算前朝的吧。”
这话听着好敷衍,长随好奇道:“您这回打算去坑谁?”哪个傻子让自家老爷连骗人都如此漫不经心。
裴山长笑眯眯地比划了一个数字。
长随立刻领悟,原来又是六王爷,那就没事了。
他家老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卖个字画古董绝版书什么的给六王爷,最初还算用心,找的也是真品,只把年代说的远一点或者价格上浮多一些。
后来裴山长就放飞自我了,随便画了两笔就敢说是葛仙人的大作,地摊上淘换来的破砚台用刀削上几下也敢称是李圣人用过的。
偏偏无论是哪样,六王爷都高兴地照单全收,之后还在家里举办赏鉴会,邀请不少人去做客。
稍微懂些古玩知识的人一看就知道东西是假的,渐渐六王爷这人傻钱多的名号是越叫越响了。
最初他也认为这名号说的贴切,有时六王爷买得高兴了,给大家打赏时,他拿着银子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骗了老实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听着山长与文人官员们聊天,耳濡目染之下也慢慢看明白,买卖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这事儿完全属于愿打愿挨。
六王爷也是个不容易的。
先帝晚年时越发偏心六王爷这个小儿子,甚至还想要换继承人。
但众臣不同意,认为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在齐国作为质子忍辱负重多年,于国有大功劳,又没有犯什么过错,怎能轻言废立。
君臣博弈了多次,先帝实在拗不过只好作罢,心里却憋着一口气。
于是给六王爷封赏了不少土地,京城好地段的铺面更是一条街一条街的赐下去,完全不考虑在他百年之后,两个儿子要如何相处。
六王爷倒不糊涂,在新皇登基之后,立刻就想把那些逾制的赏赐还回去。
但是陛下初登大宝,不想落下一个薄待兄弟的名声,便没有收回,反而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他,还督促他过了先帝的祭日,就该回封地去了。
封地实在过大,当即就有臣子上表,反对六王爷离开京城。
六王爷期期艾艾地表示自己也不想,被陛下斥责了之后,只好说等和亲朋故旧告别之后再走。
结果亲朋告别了一天,故旧畅聊了两日,剩下的时间,就跑去各大青楼,与他的相好们告别,一人见一天,连着一个多月了还没告别完。
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