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之把桌上的酒一口灌入嘴里,旋即起身去拉纪述这个醉鬼。
从喧闹的地方走出来,炎热的夏季夜晚,连风都带着粘稠的热意,让人心生闷躁。
阿风把车开过来,正要下车去给陆浔之开门,就听后排“嘭”一声响,他从后视镜里看见纪荷姐的弟弟狼狈地趴在座椅上,而陆浔之却没上车。
他赶忙走下去,从车头绕过来,看见陆浔之倚在街灯下抽着烟,风掀起他的黑色领带,跌落后歪歪扭扭地贴在手臂上,他一口接着一口,又凶又急,全然没有了以往稳重自持的样子。
“陆哥。”阿风老老实实等陆浔之抽完才出声。
似乎是才看见阿风,陆浔之拿下还衔在嘴里的烟蒂,语气淡淡:“送他回去,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阿风问:“您不上车吗?”
陆浔之“嗯”一声,而后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边的路灯刚被几个醉鬼砸烂,周边都是些写字楼,这个点早已关灯,那个方向黑得莫名有些渗人。
阿风目送着陆浔之略显颓唐的身影没入黑暗中。
陆浔之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地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前。
他微冷的视线望进去,收银台前的高瘦男人脸上笑意淡淡,面对哪个顾客都保持着笑容。
这就是纪荷所喜欢的温柔么?
陆浔之收紧下颌,眼里已然覆上了层冰霜。
高中同学,不熟,却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那天,为了去看钱昭的消息,特意去更新软件。
他低垂眉眼,突兀地笑了声。
难道这大半年都是装出来的么?连在她眼睛里看见的情意也都是假的?
四合院吃饭买单那次,麻辣烫店里那次,历历在目,还是说其实是他误会了,她的眼睛本就是看谁都会那样的含情脉脉。
既然有喜欢的人,还来和他结婚做什么,有意思么?
他居然偶尔还会感到沾沾自喜,原来妻子如此喜欢着自己。
直到这一刻,陆浔之才觉得自己傻透了,可笑极了。
他用力地扯了扯领带,迈步走进店里,在冰柜中随意拿了瓶水,放下在收银台时,森寒的目光盯着钱昭看。
钱昭虽然感到很莫名其妙,但丝毫不怯,完全不回避着陆浔之投来的眼神。
陆浔之看着他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出奇地感到好笑,嘴角竟也勾起了很浅的弧度,“你和纪荷一个高中?”
钱昭把扫了条形码的水推到收银台边沿,淡道:“我需要和你交代么?”
一句反问,让陆浔之从蒙蔽双眼的怒意中清醒过来。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陌生极了,做事从来云淡风轻的自己怎么会变成了个争风吃醋的男人。
争风吃醋?这四个字想想都好笑。
水没付款也没拿,转身往门口走。
“那时候她帮我辅导英语,
我们每日同进同出,早上她会给我带早餐,中午一起吃饭,住得近,晚上我会护送她回家,前后桌,我只要睁眼就是她,周末她会等我打完工,然后一起去复习。"
钱昭的语速微快,语气带着回忆从前的轻快与怀念。
回忆只有是美好的才值得怀念。
陆浔之的表情渐渐凝住,他停顿半秒,眼里浮上薄薄的嘲讽,“你也只配被她留在过去的记忆里罢了。”
...
纪荷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给陆浔之发了消息,他没回复。
给纪述打了电话,被她凶了好几次才唇齿不清地说是和陆浔之送他回家的。
她安了心,猜测陆浔之应该是碰酒后回去就睡觉了,忘记要给她打视频也很正常。
第二天晚上,纪荷正好和曲芝宜吃饭回来,还在电梯时陆浔之打了电话给她,没信号,她没接,出去后直接回拨的视频电话。
接通后,屏幕里并没有出现陆浔之的脸,他把镜头对着两只正在吃饭的猫。
纪荷以为他只是想给她见见猫而已,“你刚回到家里吧,吃饭了吗?”
陆浔之目光一直落在纪荷的脸上,“吃了。”
纪荷躺在沙发上,开始和陆浔之分享今天的事,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因为从来都是她说他专心听,他偶尔回应几句,但慢慢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浔之给她的回应不会超过两个字。
“陆浔之。”她喊他的名字。
“嗯?”
“我想看看你。”
陆浔之手指缓缓揉了揉眉骨,转身走到客厅里坐着,点了下翻转镜头,静静地与纪荷对视着。
少许沉默。
“加蜂蜜吗?”曲芝宜在厨房打果汁,忽然探头出来喊了句。
“加一点就好。”纪荷应完重新看向屏幕,那张脸上除了眼里泛着很明显的血丝外,并无异样。
“你熬夜了吗?昨晚。”她问。
陆浔之抬了抬眼,外面起风了,掀起阳台的门帘,那几盆茉莉花的香气飘进了客厅。
人不在家,到处都能充斥着她的气味。
他平静地说:“嗯,看文件看得晚了,明天下午的航班?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