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又见周舒琼热切目光,萧芷雪终是轻唤:“娘!”
“哎,我的好闺女!”周舒琼闻此声,激动不已,立即将萧芷雪拥入怀中,泪如泉涌。
萧唯虽不善言辞,此刻亦眼眶泛红,女儿能唤娘,显见其状况好转,或许日后也能唤他一声“爹”。
萧家其余人等皆心生疑窦。
莫非萧芷雪真个不傻了?
如此,那些年对他们对她的辱骂与诋毁,她是否皆铭记于心?
实则,萧芷雪亦未料到,原主痴傻多年,竟将往事记得如此清晰。
除父母与两位兄长外,萧家众人视她为不祥之人。
二伯萧佑遭蛇吻之事,恰原主途经其屋前,无意间听得二伯与二伯母对话方知。
彼时无人留意她这个傻女,即便听见亦无法道出详情。
至于二伯摔跤,乃是原主稍长后,萧家旧事重提。
众口一词,皆指原主出生导致萧家厄运连连。
尤以萧老太太为甚,视原主为眼中钉。
常命其干苦力,稍不如意便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如疾风骤雨般砸向原主。
而原主懵懂无知,面对谩骂仅憨笑以对。
原主父母虽心痛,却只能无奈叹息。
萧芷雪两位兄长见她认出母亲,快步上前。
大哥萧廷睿试探问道:“三妹,可还认得我二人?”
萧芷雪却不愿此刻便暴露已非痴傻之事实,抬头朝两位兄长憨笑:“你是大砂锅,你是小铁锅,嘿嘿嘿……”
原主素喜为兄长取些稀奇古怪的诨名。
大哥萧廷睿和二哥萧廷轩瞧见妹妹萧芷雪依然故我,毫无改观,原先满怀期待的心绪瞬间跌至谷底。
王氏原以为萧芷雪这一摔,或许真能摔出个明白来,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不禁冷笑。
“我还以为真是开窍了呢,闹半天全是胡言乱语!”
周舒琼见萧芷雪虽认出了自己,却并未如她所愿彻底恢复神智,只得抹去颊上的泪痕,自宽自解:“三丫能认得娘,娘就已经满足了。”
周舒琼说着便要拉住萧芷雪的手。
萧芷雪本欲抽回,转念想到此刻仍需扮作痴儿,便顺从地让周舒琼握住了手。
萧老太太眼眸微眯,先前亦曾以为这一跤能让萧芷雪脱胎换骨,现下看来,倒是她过于乐观。
这丫头决计留不得,待到了金关镇与长子一家会合,定要想办法将她卖掉。
思及此,萧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顿,提高了嗓门:“少啰嗦,快赶路,再磨蹭就追不上前头的人了。”
萧老太太言罢,径直朝前方渐行渐远的队伍赶去。
萧家其余几人狠狠瞪了萧芷雪一眼,随即紧随其后。
萧唯心中窃喜,接过萧芷雪肩头的包袱,背在自己背上。
一家五口殿后,徐徐向逃荒队伍靠拢。
这一幕,皆被隐身于不远处的三人尽收眼底。
影二发问:“主子,何不混入逃荒队伍,偏要尾随其后?”
被称“主子”的范琰慕冷冷瞪了影二一眼,未予回应。
影一接口道:“若我们突兀现身于逃荒队伍之中,那些村民会不会视我们为来路不明的敌人?”
更何况主子身上有伤,如此缓缓而行,亦可避免牵动伤口。
影二被说得哑口无言,垂首不再言语。
待萧家人走远,范琰慕方从树后闪出,悄然尾随其后。
影一、影二紧跟其后。
萧芷雪被周舒琼牵着,走在队尾。
她敏锐察觉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侧目以余光扫视跟踪的三人。
早在刚才,她已注意到藏身远处的这三人,原以为是同路逃荒的乡亲,此刻看来,他们分明是有意尾随。
萧芷雪忽地止步,令周舒琼也随之站定。
她假装脚疼,弯腰揉脚,实则趁机捡起脚边三颗小石子。
周舒琼见状关切询问:“三丫,脚疼吗?要不让你大哥过来背你吧?”
萧芷雪捏着石子,冲周舒琼傻笑:“大砂锅弱,摔人疼。”
萧芷雪此言,令走在前头的萧廷睿心生不适。
幼时他曾想背着萧芷雪玩耍,奈何自己太过瘦弱,一背起,两人便双双摔倒,当时萧芷雪痛得哇哇大哭,从此他再也不敢尝试。
萧廷睿不愿被人视为弱者,若非长期患病,家中又无钱医治,他怎会如此不堪。
闻听萧芷雪之言,二哥萧廷轩转身走来。
“让我来背妹妹吧。”萧芷雪望向萧廷轩,尽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但她那两位哥哥却始终对她关爱有加。
萧芷雪对着萧廷轩憨憨一笑,双臂张开,示意他背起自己。
萧廷轩遂将肩上的包裹递给了周舒琼,随后稳稳地弯下腰,将萧芷雪背起。
他的步履迅捷,轻松跟上了前方的萧家众人。
伏在萧廷轩坚实的脊背上,萧芷雪察觉到他的步伐稳健有力,即便负重,行走速度依旧如常。
心中不禁暗自盘算起来。
无人察觉,此刻她的手中正悄悄捏着三枚小巧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