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妮丝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很多人,但面前又确确实实只有一个人。
无法判断来源的腐臭的味道悄然环绕在周围,仿佛埋在土地里的尸体被翻出,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诞生自心底的幻觉。
安格妮丝视线扫过面容已然非人的女人身后的阴影,看到了无数黝黑的斑点,仔细看起来仿佛有着一个个哭泣头颅摆动沉浮的灰黑色淤泥海洋,渐渐灌入女人的身体。
她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在费内波特城,在博迪威亚,在海,只是规模大得多。
“他说有神明存在于心底,我相信这一点,”女人的话语依然带着彻底的平静,“在联合帝国时,或者也许更早的所罗门第一帝国时候,就存在这样的假说。”
“所以,”安格妮丝声音放轻,话语短促,“这是一场实验?”
“不,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尝试。”女人原本应当是嘴角的地方带了一丝弧度,让整个扭曲模糊的面容看起来带了嘲讽的表情。
“夜皇失败了,但来到这里的这部分特伦索斯特们并不甘心,”女人扭曲模糊的脸庞重新带了平静,但看起来又似乎成为全然的愤怒,“唯一绝无法被触碰的神明绝不仁慈但足够慷慨,足以让他们通过一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手段来试图取得这位神明的一部分力量。”
“无法被触碰的神明?”安格妮丝的语气中带了少许的嘲讽,“有神明是可以被凡人触碰的吗?”
安格妮丝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的话音落下后,女人身的一切嬗变都暂停了片刻,然后更多的改变仿佛仅仅被堤坝阻挡了片刻的潮水,几乎瞬间淹没了所有。
“您说得对,”女人的声音快速变为彻底的虚幻,“所以我们必然失败,所以我们必然消逝,所以我们只能成为您的一部分。”
安格妮丝看到灰黑色的雾气从自己所见的一切中升腾而起,就像是之前在教堂前看到的一样,但比那时更加浓郁,让周围的一切看起来仿佛淹没一切的灰黑色淤泥海洋。
高塔,火焰,所有的一切都模糊消失,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安格妮丝涌来,带出一种似乎仅仅来源于自己所见到的,又似乎来源于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的窒息感。
但安格妮丝毫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完全停留在眼前在灰黑色的淤泥海洋中一点点溶解的女人,不愿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她看到无数的光华从女人的身散逸而出,然后在灰黑色的海洋中一点点湮灭。
在一点渐渐消失殆尽的光华中,安格妮丝看到穿着破旧的衣裙的女孩欢快地对着对面说着什么,背景是洒满阳光的修道院,对面却是空无一人。
在另一点刚刚散逸出的光华中,却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水中溢一团猩红的痕迹。
在一点光华中,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远远看着燃烧的空无一人的高塔,目光带着难以理解其中意味的复杂,眼中映出了塔下无数陷入莫名的狂热的人群。
还有更多,更多细如尘屑的光点安格妮丝看到彻底失去气力的衣衫褴褛者蜷缩在大雪中,衣着光鲜亮丽者在卫兵的刀锋下喷出鲜红的血液,以及无数个各个角度的,伴随着歌声的鼓点,亦或者节拍陷入狂热的人们,在无法辨别的时间长度中,一点点消减至最彻底的干瘪。
“阿利亚德尼先生的歌声有着非凡的感染力。”安格妮丝语气平静地说道。
“没人会怀疑这一点。”回答的声音仿佛出自于每一个人之口,来自于每一个地方。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黯淡了,只剩下一片无光的灰黑色,潮湿而黑暗,仿佛被灌满了淤泥的池塘。
安格妮丝看到一个个腐朽的种子汇聚在一起,在莫名的影响下生根发芽,抽条的藤蔓带着斑驳腐烂的痕迹,互相交织纠缠,看起来就像本就一体,她甚至能够听到它们一起颤抖的声音。
细碎的嗡鸣仿佛微风穿过林间时的窃窃私语声,仿佛自灵魂中响起,细听时又仿佛最优美的歌声。
而在更深的地方,也许是根部,又也许只是枝桠,依然在不断跳动的斑驳色彩看起来仿佛飞蛾翕动的翅膀,在灰黑色中不断闪烁仿佛波纹。
那些波纹和腐烂的枝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又茫然全无目标。
安格妮丝哑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的色彩汇聚,直至显露出完全不同于以往所见的模样。
那是一个仿佛肿胀的匏瓜般的东西,带着各种斑驳的色泽。
“一份被强行汇聚起的渴望。”
“拙劣的手段汇聚起了这些本不该归于一处的欲望,但在最终的季节里,他们必将回归自己原本所期望的一切。”
闪烁着火光的飞鸦在松弛的皮肤留下一道道黑痕,带着神秘色彩的子弹击打在原本壮硕如今干瘪的肢体,却只留下一道凹陷的灼痕。
奥克法手中紧按着一片碎裂的银片,鲜血自掌心被割破流出,在银片流淌,他将自银片流淌过的鲜血抹在自己的眼皮,映出深邃的色彩,全身弥漫起一种与自身彻底相反的阴森。
“啧,”安德森咂了咂嘴,掠过眼前的子弹让皮肤干瘪者攻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