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蒋五星还总是会想起来,点着蜡,几个人在小压机边洗碗的一幕。
奶抱着弟弟在院儿里逗弄,鱼姐和小婶儿负责把洗干净的碗筷碟盘一趟一趟送回屋。他压水,栾纵添用丝瓜瓤洗了第一遍,再用抹布洗第二遍,最后用水冲干净,递给鱼姐和小婶儿。
他不知道家意味着什么,他却知道,是在栾家,他的心理才开始健康,才开始明白温暖是啥滋味。
当时没太大的感觉,等后来,想起这天,他就坚定了和栾纵添一样的信念。
——
“添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刚回这院儿,还没喘两口气呢,温鱼似笑非笑道。
栾惟京拿了手灯,“我去三队队长家一趟。”
以前栾惟京出门不交代,现在去哪儿干啥,不用温鱼问,他自己都说。
“别太耽误事,早点回来。”
老男人爱听啥,温鱼就顺着说啥。
到底天黑了,老男人交代跟前的五星,“把门插上,我回来再开。”
走的地方多了,就知道世道没想象中那么太平。自己村里没啥歹人,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流窜过来的。
尤其家里显眼,容易招贼。
温鱼在屋里固定蜡烛,小冤种把弟弟放到婴儿床里,也去了院儿。
他爸骑洋车走远,听见插门声,小冤种说话给五星壮胆,“大舅说了,天上星星多,明儿个天保准好。”
就是月亮没十五十六的亮。
五星走回来,俩人进了屋。
温鱼已经开始热水,“咱接着刚才的话题?”
小冤种操心着呢,“我咋感觉不像是好事?”
那你就感觉对喽!
温鱼笑眯眯的,“咱就是说,往后在奶那院儿的时候,能不能别提温家堡那边?”
小冤种,“???”
眉头都能打结了,“你想干啥?”
小后妈还是太委婉了,蒋五星直接说:“虽然京叔挣钱养家,但是维持整个家里的还是爷和奶,咱们动不动去吃奶的喝奶的,还穿奶的,但凡奶多想,心里就会不舒服。”
时下已经有现成衣裳、鞋卖了,但是老人家还是会自己动手做。五星已经有两双千层底布鞋是奶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了。
“奶才不是那么的人!奶敞亮着呢!”
小冤种反驳罢五星,还嘱咐小后妈,“这还值当你特意回来跟我商量?”
也太小看奶的度量了!
小冤种不乐意道:“你往后可别偷摸背着干啥,有啥直接讲出来,别没事瞎猜,生龌龊。”
温鱼,“……”
算了,还是多说两句吧。
“添呐,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指了下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奶是不是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
不止小家伙,“别人家可不是咱这样的,有的是啥事都不管的亲奶亲妈亲婆婆!总而言之呢,就是奶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咱付出了很多。你当着奶的面,老惦记着姥家……要是换了我……”
温鱼试探让他自己想明白,却没料到,小冤种眉头紧蹙道:“我没老惦记着呀!再说了,那是姥家,又不是别人家,奶真的不会多想。”
蒋五星简单扼要,“这么说吧,弟弟长大了,有啥好吃的好玩儿的,首先想到的是旁人,你啥感受?”
“旁人是谁?”
五星,“反正不是咱家的人。”
小冤种,“那是他新认识的?”
五星看眼小后妈,表示他尽力了。
这都能接受,他无话可说。
温鱼已经气笑了,“行,那往后你娶了媳妇儿有了娃,可别叫我带。万一孩子长大了跟你一样,啥都惦记着他姥家,我就要计较,我就心难受。”
小冤种,“你这不对!那可是姥家!奶真的没意见!”
五星,“奶是没意见,但是你敢保证奶心里会舒坦?”
横瞪五星和小后妈两眼,小冤种插着手坐在了沙发上,“哼!你俩真是小肚鸡肠,奶才不那样。”
四叔还当着奶的面儿问四婶儿了呢!
就这件事,温鱼放弃了,“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你姥家,那是你姥家,没人跟你争。”
小冤种得意了,开始晃脚,“本来就是!吃顿饭而已,背着奶,叫奶知道了,反而更叫人误会。”
温鱼就没这么无力过,“快别说了,你别气死我。”
家里就算了,温鱼得让他知道,“栾纵添,往后到了外头,你别整这死出,别人可没你奶的宽广胸襟。”
别最后两头得罪都不知道。
小冤种接话贼快,“我就不去外头。”
温鱼深呼吸,“星,快跟我说几件有意思的事儿吧,我快不行了。”
小冤种还在晃脚,“咋不行了?”
五星,“你可闭嘴吧。”
温鱼都呵欠连天了,栾惟京还没回来,小冤种头一个不乐意,“瞌睡你睡去呀!我给他开门。”
五星把水壶从火上提下来,搁到了沙发前头。
小冤种端洗脚盆往里舀冷水,搁到沙发前头,兑好热水,把小后妈推过去,“洗!”
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