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次仁和曲措对峙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双手轻轻地放在布赤本玛的肩头,道:
“本玛,天快黑了,你先去做作业,有不会的地方就来问我。”
布赤本玛抬眼去看曲措,见她没说什么,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对达瓦次仁道:
“次仁哥哥,我去做作业了。”
等布赤本玛离开,达瓦次仁眼睛里的愤怒依然没有消失。
“阿妈,你为什么不让两个妹妹接受慕华项目的资助,有了这笔资助,顿珠可以去县里上幼儿园,本玛以后上初中上高中也都不用愁了。
我问了丹纠老师,是你一直不肯,你为什么这么做!”
曲措在儿子面前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她拉起达瓦次仁的手,柔声道:
“次仁,是他们不肯连你一起资助,所以阿妈才没有同意,你再等几天,他们来捐钱一定有好处拿,捐不出去着急的是他们。
再过几天,等他们同意资助你了,阿妈就”
达瓦次仁一把甩脱曲措的手,道:
“阿妈,慕华项目是专门资助妹妹的,我有县里给的奖学金,我不用他们资助!”
曲措的手僵在空中,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次仁,你还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你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是佛陀、神灵和祖先都在庇佑你,你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
阿妈拿到了钱,就请安觉寺的上师到家里给你摩顶祈福,保佑我的次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到了城里一切都会顺利,这是我们家里最大的事。”
“阿妈,高中是我用功才考上的,只要我好好学习不做坏事,不用花钱请上师赐福佛陀也会保佑我的。
你花掉了这笔钱,妹妹们怎么办?”
“她们有什么用?
阿妈没读过多少书,还不是一样靠种地放羊把你们养大,女人只要肯吃苦能干活就行了,不用读那么多书。”
“有用!
阿妈,慕华项目的钱本来就是好心人捐给妹妹们用的,我们不能乱要乱花。”
“那些好心人捐钱不就是为了帮穷人家的孩子吗,你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吗?
他们捐了钱,钱就不是他们的了,要怎么花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去年村里收到几万块给老人的捐款,有多少钱真的给了村里的老人?
那些好心人是不知道我们穷地方的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他们不会怪罪我们的。
次仁,阿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阿爸在城里打工寄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家里四个人要吃要穿,阿妈起早贪黑也顾不过来,你一定要听阿妈的话,不然阿妈就活不下去了。”
曲措作势去擦眼泪,达瓦次仁的眼眶也有些红,但他紧绷着胸膛和两臂,没有去安慰他的母亲。
“阿妈,顿珠和本玛一定要,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上高中了,我和阿爸一样到城里去打工,我自己赚钱供妹妹!”
达瓦次仁硬着心肠,快步从曲措身边走过,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曲措喘着粗气站在原地,她气得咬牙切齿、浑身抖动,挂在脖子上的天珠项链哗啦作响。
俞佩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保持着隐形状态飘进布赤本玛所在的房间,抿着嘴看着那个其实也没有比她小太多的女孩子。
她看着布赤本玛认认真真地做了十几分钟作业,小心翼翼地在这栋藏式碉房里留下数十个隐藏式监控法阵,然后飘出了布赤本玛家的房子。
俞佩环像幽灵一样在大坝村里飘荡了一圈,她走遍了每一栋藏式碉房的经堂,抚遍了每一块“白色神石”,看过了每一面飘扬的风马旗,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有些风马旗上被人偷偷画了几只猫。
她拿出手机,在工作日志中录入“川西邪灾局前期调查结果基本无误,大坝村暂未发现异常”的信息,正要离开大坝村去和栗知弦回合,却听到村口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俞佩环循着声音飘到村口,便看到此前偶遇的法官丹巴多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到一堵石墙下,将背后金红相间的国徽挂到墙上,又展开手里的那面“红旗”。
俞佩环这才看清,丹巴多吉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红旗,而是一条缠在硬木手杖上的红色横幅。
丹巴多吉将那条“川西中级法院巡回审判法庭”横幅挂到国徽下面,旁边的几个人搬来了几张桌椅,原告被告落座,一场巡回审判就此开始。
俞佩环在工作日志中将丹巴多吉列入重点关注人物,无声无息地飘离了大坝村。
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有,梁德在任务实录画面中分明看到,坐在法官席上的丹巴多吉皱着眉看向俞佩环的方向,直到她逐渐飘远。
木雅乡中心小学,栗知弦虽然用隐匿法阵给自己做了遮掩,但因为魔力操作不过关,没能达到俞佩环那种彻底隐身的效果,如果仔细去看,便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蹑手蹑脚地前进。
她轻盈地跃起,用手指勾住屋檐,像一只灵活的狸猫在木雅乡中心小学宿舍楼上方腾挪。
俞佩环早已在校园四处布下了监控法阵,共享了监控画面的栗知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