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前尘历历往事,半纸真切半纸荒唐。
八十年前,令狐璇还是一只才现人形的小狐狸。初见人间芳华,是她遇见了曌陵的花匠青年。
小狐狸藏在花圃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文尔雅的男人,痴迷而倾慕。
“夫君!”田月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李玉青身边。
李玉青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别在妻子发间,提醒道:“你身子弱,莫要到处瞎跑。”
“我想你嘛~”田月莹歪了歪头,俏皮道:“花漂亮吗?”
李玉青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人漂亮。”
令狐璇知晓两人是一对新婚夫妇,小狐狸仅是藏身在暗处观望着他们的幸福。
可是幸福难长久,身子孱弱更是忌讳惹情丝。两年间,田月莹病了好好了病,周而复始饱受折磨。
田月莹死的前一晚,令狐璇来到了她的床头。
见到银发兽耳的妖女,田月莹恍惚地唤了声“狐仙”。
令狐璇问她,“你有什么遗愿?我替你圆。”
田月莹牵起一抹释怀的笑意,“我想让我夫君终得美满。”
伴随着一声长叹,田月莹缓缓磕下沉重的眼皮,死得毫无征兆。
令狐璇面无波澜地盯着她,低声问道:“可是没了你,他怎能美满?”
翌日清晨,李玉青照常煎好药端着瓷碗来到静院。
田月莹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柔笑道:“夫君,你可算来了。”
令狐璇化魂占据了田月莹的身躯,两年的窥视让她无比熟悉田月莹的言行举止,甚至是抬眸敛眼的神态也不曾疏漏。
趁着李玉青酣睡的深夜,令狐璇执拗地吃着人心续命,从未汲取过任何男人的精气。
转眼三个春夏秋冬,异魂人陪了李玉青一夜又一夜。
直到某一天,李玉青喝得酩酊大醉。
令狐璇挨着他坐下,询问道:“夫君夫君,为何在此买醉呢?”
李玉青仰头将盅中酒一饮而尽,醉醺醺道:“我认了...你走吧...”
令狐璇一怔,娇嗔道:“夫君,你真是醉昏头啦。”
“你不是阿莹。”李玉青缓缓伸出手抚上令狐璇的脸侧,致谢道:“无论你是谁,这几年感谢你能陪在我身边。”
从第一眼开始,李玉青便识破了此月莹非彼月莹,但是他接受不了妻子的死,索性假装若无其事。
亡妻之痛,日积月累。经年的人是情非,他终究是扛不住了。
令李玉青最绝望的是,他竟然逐渐爱上了令狐璇。她待他体贴入微百般呵护,他又怎能不动心呢?
在彻底沦陷前,李玉青决定揭穿真相。
令狐璇握住那只手,恳求道:“夫君,不要赶我走。”
“你不是谁的替身,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李玉青摇了摇头,劝慰道:“屈身于他人皮囊,只会让你分不清什么是爱。”
令狐璇忙不迭地攥紧他的手,一遍遍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李玉青抽出手,眉宇之间尽是悲怆。
“没关系,没关系。”令狐璇慌得语无伦次起来,“你把我当替身就好,只要你喜欢,我成为谁都无所谓的。”
李玉青怕自己动摇,站起身准备离开。
令狐璇一把抱住他的腰,带着哭腔道:“哪怕你不待见我了,我也要缠着你。”
李玉青回过身盯住她那一双婆娑的泪眼,“你这又是何苦呢?”
令狐璇果断道:“一点都不苦。”
李玉青眉心攒动,问她:“哪怕我是一个无作为的凡夫俗子,你也甘愿伴我左右吗?”
令狐璇使劲点了下头,笃定道:“我心甘情愿,我绝无怨言。”
李玉青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谢谢你。”
花匠爱上了狐妖,这是一篇顺理成章的谲怪之谈。
令狐璇尤其喜欢伶歌跳舞,李玉青在台下同众人一起鼓掌,会在她演出后献上艳丽的鲜花。
二人的日子在风花雪月中悠悠度过,令狐璇以真容示李玉青,笑得坦诚而灿烂。
很多年以后,曌陵来了一个下山历练的术士,他年纪轻轻却法力高强。
应山雪剑指狐妖,冷肃道:“你不是人。”
令狐璇漫不经心地勾起菲薄的唇,“你次次都来看我的曲场就是为了杀我吗?”
“我。”应山雪一时语塞。
令狐璇话里戏谑意味十足,“小仙君,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应山雪义正言辞道:“你是人尽可夫的狐妖,我不可能喜欢你。”
“好吧,那你别跟着我哦~”令狐璇无所谓地耸耸肩,刚欲要回家便被栖寒抵脖了。
应山雪质问道:“你想去哪?要去祸害谁?”
“你一个正派人士说话怎么这么刺耳?”令狐璇猛地转过身,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应山雪的胸膛,“多去抓些伤天害理的厉鬼,而不是逮着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妖怪一个劲薅。”
应山雪呆愣了,令狐璇的一颦一笑惹得他心旌荡漾。
令狐璇冲他挥了挥手,扬笑道:“感谢你的捧场,下次来记得打赏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