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人一剑前往伽蓝寺。
梵獠卧趴在残佛的石手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么早就急着来送死啦。”
何不应拔剑出鞘,严肃道:“我何不应前来为人间讨个公道。”
梵獠脚下轻点落在不远处,好笑道:“你也不是什么命特别好的人,干嘛要为了这刻薄人间拼死拼活的?”
覆盖眼眸的耳翼慢慢打开,一人一妖对视之时,梵獠那六对红瞳显得妖冶至极。
何不应问他,“我是人,除了人间还有什么值得拼命?”
“倘若你成了妖,这世间就没有你得不到的。”说到这,梵獠勾唇邪笑道:“包括你心心念念的徒弟。”
何不应歪了歪头,问道:“果真?”
梵獠扬声道:“于其和本王争个高低,不如一同享乐永寿!”
何不应像是来了点兴致,“你能把我变成妖怪吗?”
梵獠朝着某个方向随意地勾了勾手指,一只乌鸦扇着翅膀停到了他的掌心。
随即,那只乌鸦的躯体逐渐畸化扭曲开始“哑!”“哑!”乱叫。
在乌鸦进一步变大之前,梵獠稍微握紧拳头捏死了这只乌鸦,“好吵。”
目睹这一过程的何不应不禁拧起眉头,梵獠竟然可以让活物变成妖怪。
“因为先前所说的期限未到,所以本王便不拿人示范了。”梵獠嫌弃地甩了甩指尖,语气愉快道:“总之你也看到了,自己做决定吧。”
何不应稍加垂首,认真思考着。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人间多么荒唐不公吧。”梵獠踮起脚尖围着何不应转了圈,贴着他的背低语道:“你辛辛苦苦所维系的世道不过是王权用以剥削的屠宰场,这样说来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
梵獠的话似乎散发着令人难以抵抗的诱惑,引诱着何不应与他同谋作恶。
“我. . .我. . .”何不应张张嘴,全然是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犹豫代表着动摇,梵獠还欲劝说,突然一道剑气携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来。
“我信你个混球!你个死妖精!”何不应俯冲向前继续挥剑,边砍边骂道:“跟了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你看你像个好东西吗!?”
“啧。”梵獠着实没料到何不应先前是在诓他松懈,这会儿还有点闪避不及。
在何不应蓄力重斩的间隙,梵獠张开那双大翅膀蓦然包住了何不应的周身。
何不应一个不留神再次对上了梵獠的红眸,强烈的幻觉冲击倏地撞进脑海。
往昔种种好的坏的一并涌入,最终映出来的是扶桑那张哭花了的面庞。
梵獠顶着扶桑那张清秀的脸,学着他的哭腔哀求道:“何不应,别走。”
何不应一咬牙翻转剑柄狠狠扎进了左手心,借助剧烈的疼痛感才得以摆脱幻象。
梵獠连退十米途中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黑雾缠绕的长剑,而后箭步上前与何不应厮杀。
瞬息之间过招数百个回合,何不应惊讶地发现梵獠的招式一会儿仿照着客京华一会儿又仿照着自己。
前一秒何不应使来的招,后一秒梵獠就学着来以相同的招式对付他了,连那把黑雾缠绕的长剑也逐渐变化成了正宗的外观。
何不应算是明白了,梵獠企图用他的剑术来击溃他。
持续片刻钟的厮杀下来,何不应有意卖了破绽放慢了出剑的速度。
梵獠精准地抓住这个机会,手起剑落直取何不应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何不应延用先前客京华的骗术,巧妙躲开锋芒旋身一剑刺出。
梵獠中计了,然而却并没有达到何不应想要的效果。
何不应使劲将剑刃往深处推,梵獠胸膛插着一柄剑甚至一滴血都没流。
还没等何不应反应过来,身后陡然刺来一柄利剑。
梵獠凑到他的耳侧,讥讽道:“你以为本王猜不到吗?自作聪明的傻子。”
这次轮到何不应被不偏不倚地贯穿了。
在即将毙命的那一刹那,何不应果断抬指封住死穴,险险挽回一条薄命。
梵獠不紧不慢地走向何不应,话里满是蔑视:“你这样弱小的虫子也配自比救世主?狂妄无知。”
何不应弓着腰捂住涌血不止的心口,死到临头了眸中却也不见丝毫畏缩之意。
“像你这般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百年来挑战我的人族数不胜数,他们哪个不是所谓的人中翘楚?”梵獠立在何不应跟前,居高临下俯瞰着垂死挣扎的人,告诉他道:“可是他们还是死了,一腔热血的英雄主义不过是自焚的火罢了。”
何不应仰起头,不经意间察觉了梵獠身后那尊处变不惊的残佛也在注视着自己。
妖怪的冷漠残酷,佛像的悲悯泰然。
何不应觉得人在快死之前或许真的会傻掉,现在居然还在许愿神明救赎自己。
“你怎能伤我师父。”扶桑的声音忽然传来,背面偷袭的动作被梵獠敏锐感知。
“不要——”何不应近乎崩溃地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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