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氏最后以前段时日感染了风寒,身子不适为理由,草草结束了这次赏花宴的出行。
回去的路上,元清正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也不管元应琪多么的担惊受怕,只是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一回到忠义伯府,元清正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老太君没给胡氏当面下脸子,先回去休息了。
只是当天晚上,老太君就说自己似是邪风入侵,让胡氏过去自己院子里贴身侍疾。
人都被王嬷嬷遣了下去,所以屋子里只有胡氏扑通一下跪着了,和老太君坐着,下人只有她们的贴身的那两个。
“胡氏,你扪心自问,自嫁过来,我忠义伯府可曾亏待过你?”
老秦氏抿着茶,声音透着冷,让胡氏心颤了颤,嫁进元家多年,这是老太君第一次下自己的脸。
“回母亲,不曾……”胡氏声音有些没有底气,但是还是不曾后悔。
要给自己的哥儿铺路,牺牲个庶女堂侄女怎么了?
于是胡氏硬着头皮道:“老太君,您亲眼看着咱们二哥儿长大,他是府里的嫡长子,是唯一的伯爷世子,为了给他铺路,这是必要的!”
“你当真是昏了头了!”老太君手里的拐杖敲了敲地,将茶杯狠狠砸在了八仙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胡氏,你是世家出身,你从来都是金尊玉贵,所以吃用都得最好的。
但是时过境迁,连二哥儿都十八岁了,你娘家早已不复当年!
家中子弟没有什么出息,又枝繁叶茂的,生生将家产分薄了,你嫁过来的嫁妆,这些年为了给你亲兄弟跑官,也将用尽了!”
老太君的话,让胡氏面上的难堪再也掩不住,手指甲在身侧的绒毯上狠狠划出几道痕迹。
她如何会不知道!
如果娘家没出息,她在伯府如何能撑得起腰杆!
所以娘家开口要钱,她没有不给的,谁成想这般多年以来,家中子弟竟无一人再有出息。
如今,她才把目光放在了唯一成年的儿子身上,希望给他挑个有助力的妻室。
“这些年,你将老四家寄回来的军饷,老四媳妇留下来的嫁妆,能吞的都吞了,不曾给清姐儿留下半分!
老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当回事,到底是贴补公账的,以后老身在她出嫁的时候,补些便是了。”老秦氏缓缓道,随即眼神狠狠瞪了一眼胡氏。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这孩子去换亲!
齐家昌什么人品你不晓得?
你就这么待在外征战将士的家属的?
可不寒了北疆士兵的心!
你且去抄上百遍金刚经!这几日便给奉到佛前点了赎罪!”
这大帽子扣下来,胡氏再有不甘,也不敢顶嘴了,只能嗫嚅着,咽下了这口气:“是,母亲,是儿媳昏了头了,儿媳另想办法便是了。”
胡氏打没打消念头,老秦氏其实是不管的,但是绝对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元清正不情不愿被当玩意儿送出去。
王嬷嬷送走了胡氏,叹了口气才悄悄进来。
王嬷嬷最清楚老太君在想什么了。
这是怄起了老太君自己的婆婆了。
当年的忠义侯可是个青年才俊,如何轮得到老秦氏这个家底单薄的女娃?
要不是凭着一颗大胆的心,主动跟忠义侯表明心迹,将人家情窦初开的毛小子迷得五道三登的,这个侯夫人的位置就不是她的了。
当初的自己,就是打着换亲的名头,才跟庶出的小姑子互相嫁去了对方家。
小姑子喜欢自家弟弟,而自己心仪忠义侯,小姑子便帮着她撮合,才成就了这段姻缘。
婆母出身颖川陈氏,见多了勾心斗角的小姑娘,觉得老太君城府深,手段不堪,骂她恬不知耻。
成了侯夫人之后,婆母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轻浮,她也知错就改,收敛了些,在外还是让人指摘不得的。
但是生下了大哥儿忠义伯之后,没想到年轻气盛的忠义侯就被自己的丫鬟爬了床,生下了庶出的老二。
老太君一气之下,就偷偷下药把那丫鬟毒死了。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别人只当妾室是产后虚弱而亡,老太君的婆母却看出来了。
当时老四刚出生,嫡长子因为老太君一直忙着跟妾室争夺宠爱,疏于管教,养成了木讷呆板,虚荣爱面子的性子。
婆母便将襁褓中的老四抱走,留在自己院中抚养了。
老太君因此跟小儿子离了心,一直觉得优秀的小儿子,不是自己教养出来的。
婆母也多拿这件事来讽刺自己,说她不贤不孝。
老秦氏对于不是男儿身的元清正,这才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老太君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听到婆母的声音。
斥骂她不堪为宗妇,养废了侯爷世子,也不得体,戕害妾室,教养不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她因此一辈子都极在意名声,生怕晚节不保。
元清正自然知道症结在哪儿,那句话,点的就是老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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