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棚户区。
这会,正是阳光最强盛的时间,年轻的妇人,拿出已洗好的被褥、衣服来晒,而年纪大点的老人,则聚集在一块,扎堆在太阳底下,东拉西扯,天南地北,聊闲天。
这时,但听得棚户区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跟着,是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就在大家伙,还处于观望之际,只见一小队士兵,从棚户区的木栅门外,鱼贯而入。
棚户区里的一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立时被吓得,是动也不敢动。
伴随着,那小队士兵的立正敬礼,只见张宝琼,身穿一身大红旗袍、肩围貂皮披肩、烫着大波浪、戴着小墨镜、画着浓妆艳抹的,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
一眼看过去,还挺威风的。也许是年龄太小了,又或是身体没长开吧,她这副打扮吧,总给人感觉,是小孩子在穿大人衣服。
众人并未认出,来人是张宝琼,而她也懒得理会,那些吓得目瞪口呆的人,径直往木板房走去。
木板房里,潘桂枝边做着针线活,边念叨着:“诶,这都几天了?韶华怎么还没回来呀?”
但听一旁,卷着烟丝的张志博说道:“国良他是个知分寸的孩子,韶华更懂轻重,不会……”
见丈夫没领会自己的意思,潘桂枝不由的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这个吗?我说的是,这亲事成了没有,要是成了,咱们这边得准备起来啊……”
转而,她又问丈夫:“诶,你说,这亲事要成了,那我们俩可就成了国良的岳父母,那,国良他,是不是得给咱们买间房子……”
她说着,厌弃的看了一眼,身处的简易木板房:“这破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张志博瞟了一眼妻子,无奈道:“那也得看国良的父母,愿不愿意。国良他才多大,你觉得他做得了这个主吗?”
潘桂枝怒其不争,反驳道:“他有什么做不了主的?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这偌大的家业,以后不全都是他的吗?如今,他不过是提前行使他的权利,再说了,给自个的岳父母买房子,都做不了主吗?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咱们韶华,还嫁给他作甚?还不如嫁个,比他更有钱的!”
张志博原以为,妻子潘桂枝只是因为生活的重担,压的她喘不过气,故而,平日里面对她的刻薄尖酸,他只觉亏欠,并没有跟她计较,想着她刀子嘴豆腐心,总归是好的,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变得如此的市侩,居然拿自己亲生的女儿,当摆脱这里的进阶石。
他不由皱眉,责怪道:“潘桂枝,你听听你说的,你这妈怎么当的?这是该你说的话吗?韶华她嫁一个既会体贴她、又爱她的丈夫,她容易吗?”
张志博一番疾言厉色,听的潘桂枝太阳穴突突的,想起嫁给他这么多年,跟着他吃了这么多苦,居然换来他这副态度,不由心酸:“张志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就你是亲爸,我是后妈呗?想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她,又把她拉拔成人,如今,享她这点福,都不行吗?”
张志博眼见妻子,又翻陈年老账,心虚的同时,亦是火大:“桂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
潘桂枝反唇相讥,呛道:“我变成哪样了?你说,我变成哪样了?我说这些,不是事实吗?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说罢,眼眶微红。
就在这时,只见张宝琼学着阎斌那些姨娘们的做派,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开口叫了一声:“爸、妈。”
张氏夫妇听对方喊自己爸妈,不觉错愕,并没认出眼前之人,是她家老三张宝琼。
见父母愣在当场,张宝琼加大嗓门,又喊了一声:“爸、妈。”
潘桂枝率先回过神,却依旧没认出对面之人是谁,走上两步没好气的道:“诶,你谁啊?你喊谁爸妈呢?谁是你爸妈?你进错门了吧?这可是棚户区,可不是外头的法租界……”
不等她说完,张宝琼没好气的,摘下小墨镜,喊道:“妈,是我啊!你家老三,我这才走了几天啊,你就把我给忘了……”
潘桂枝这才认出,对面之人是老三张宝琼,旋转,抬手揪住她的耳朵,呵斥:“你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我当你死外头了呢?老实交代,你这身行头,从哪偷来的?说……”
“痛,痛,痛,妈,你干嘛啊,我这是人耳朵,不是猪耳朵……”张宝琼呼痛之余,一把推开母亲,揪着耳朵的手,不满道。
母女吵闹间,只见等在外头的士兵,闻声冲了进来。
但听为首的士兵,毕恭毕敬道:“宝姨娘,您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张宝琼捂着耳朵,没好气的一甩手,士兵们便齐刷刷的退了出去。
潘桂枝见状,急问张宝琼:“死丫头,你这,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少帅府的士兵吗?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张宝琼闻言,得意道:“你女儿我,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我现在呀,算是少帅府的半个主人,他们不听我的,听谁的……”
潘桂枝不可置信:“什么?你说你算是少帅府的半个主人?你是什么身份?姨娘?”
张宝琼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对……”后,便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