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结束并没有使得露泽在此刻获得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刺杀教皇小队除了给弥列留下一地烂摊子之外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值得称赞或者骄傲的成就感,反而是更加空虚了起来。
过着与过往并没有不同的日子,啃食着依然存在于世界上的粗糙面包,除却再也不会展开的日常处刑,再也不会出现的巡查教士之外,再也没有迎来意料之外的任何改变。
一切丝毫没有任何终结的意向,他们除却空虚地张合着嘴巴之外,连同剩下的一切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按照一个普通的故事,按理来说在此刻人类从【神】的操纵下被解放出来后应该一切都会欣欣向荣,人文发展蓬勃向上,世界会得到救赎,痛苦也会在此刻被赦免,一切死去的终将会成为垒砌在历史之上的阶梯,从而让人们攀登向更高处。
他们会成为救世主,成为英雄被人们传颂,最后功成身退,去领取属于他们的嘉奖……
但在弥列,似乎这套逻辑并不成立——即便教会毁于一旦,即便神早已不复存在。
他们只能徒劳地等待着一切发生改变的契机,等待着将露泽从虚无之中解放出来。
终于,在某一日的夜里,封闭房间的木门再度被敲响。
露泽似乎终于从一场梦中醒来,在坍塌的废墟之中坐起,缓缓地走向了门口。
她的手轻轻握住把手,随后拉动,将真实的她再度暴露在大众之下。
不再被染发药剂遮掩的如同清晨晴空一样透彻的发色在黑夜的灯火下飘动,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来人,那穿着精致盔甲的骑士,陷入了沉默。
“你是来给道格拉斯复仇的吗?”
露泽看着隐藏在头盔下的面容,最终开口道。
骑士摇了摇头,将头盔摘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瘦削的面庞。
她并不认识他,道格拉斯的军队中实在是有着太多太多的骑士,只要一个人带上头盔,就会失去自己的名字与身份,成为千千万万虔诚者的一员,成为旧秩序的拥护者。
“您好……尘埃小姐。”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您不认识我,在此之前我也不曾认识过您……
“但是我想,你应该比较熟悉这个名字……”
他穿着盔甲的手在铠甲的缝隙中摸索着,最终找到了那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露泽看着他从身侧掏出来的一叠纸张,浑身僵硬。
“戈诺斯达。”
又是这个名字。
过去死亡的魂灵哪怕从梦中消失,却依然在现实之中攀附上她的身躯,孜孜不倦地追逐着她,试图从这座跨越时空的墓碑身上撕扯下一些什么。
然而事到如今,露泽又有什么能够被他人撕扯攀咬的东西呢?
“我并不是来追究您的问题的,也不是……您知道的,上城区的教堂已经变成一座毫无意义的房子了,再也不会有人命令我们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了。”年轻骑士的语气显然有些自嘲,“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答案,想给我们找一条出路。”
露泽看着瘦削的他,试图从风沙伤痕的缝隙中觉察出一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
骑士沉默片刻,最终轻叹着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卢修斯……不,我叫卢尼,是侍奉教皇左右的近卫骑士。”
一个极其朴素的名字,就如同他在骑士中毫不扎眼一样,这个名字就算丢到下城区,或许扎眼之间也会被淹没在尘土之中。
“我在教会学院的时候,和卢埃德的儿子是朋友,也因此看到了那些书——一个真正由人写成,而不是由教会给出的故事。”
露泽依然没有出生,只是打量着眼前人的身躯,她并没有辨别谎言的魔力,也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她自出生之后就在这个世界上别扭笨拙地生存着,所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并非是良师益友,他们只是单纯地丢下一些什么,然后在她漫长的旅途之中销声匿迹,就连最后一缕发丝都找不到。
“你能,告诉我之后的故事吗,告诉我们更多由人类写出来的故事……
“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
露泽依然沉默着,如果在几十年之前,她能够答应这样的请求,因为她还没有被世间的苦痛磋磨过,还没有抵达能拥有人心的阶段。
但如今的她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苦难,见证过如此之多的离别,她并不知道在此刻她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去跨越过去的阴霾,是否还有能力去教导他人。
“你们为什么会想要知道这些?”她对于他们的行为感到疑惑,“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被我的朋友们斩断了手脚,现在连立足于他人之上的能力都失去了,事到如今,你们为什么能够抛弃过去的,在现在寻求新的答案?”
骑士显然并没有料想到露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我们并没有伟大到能战胜过去的阴霾,只是我们得活下去。”
再也没有祈祷就能得到的面包与酒水,再也不存在只要祈祷就能获得的布匹与食粮,倘若他们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之中存活下去,他们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