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
“——如此,应当是没有什么误会了吧?”
轻飘飘的话语却恍若晴天一声霹雳般,骤然劈在洪胜非的头顶,洪胜非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不……不、这……”
或许是实在太过惊骇,说话间,他的嘴唇都抖了起来,“这不可能!我父亲他绝不会……绝不会……”
他大概是想替洪闻道辩驳些什么,可是那些辩驳的话语还没能说出口,他的目光便蓦地定住了。
他嘴里还在喃喃着“绝不会”,可表情却似乎开始有些僵硬,不再像刚刚那般惊愕震惊。
洪胜非奇怪的反应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重新将视线转回了唐今身上,“唐今……此事……还能不能再查查?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呢?
或许还有什么误会?
唐今依旧是那般好脾气地笑了笑,“放心胜非,不必你说,我们也会再好好调查一番的。”
“是、是吗……”这一句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洪胜非的脸色并没有转好,依旧是那种让人瞧着有些奇怪的僵硬。
唐今扫了一眼街边来往的几个行人,好心发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胜非,要不要进来坐坐?”
洪胜非回过神,但他看了一眼薛府的大门,“不了……不了,我还需回国子监一趟……唐今,我可否晚点再来寻你?”
都这个点了还回国子监做什么?
唐今也不揭穿他那蹩脚的理由,只是笑着点头,“好。”
洪胜非勉强挤出个笑来,又和唐今叙了两句旧,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瞧他那恨不得飞着走的背影,就是一旁的薛忱都看出不对劲来了,“这小子,八成是知道些什么。”
这点唐今倒并不意外,“我让伴鹤帮了他一年有余,他若是还没能得到洪闻道信任,那真是……”
“朽木不可雕也了。”薛忱帮她接上了后半句话。
两人没有在门口久留,很快就进了府。
就在两人吃着早饭的时候,一个负责调查事情的黑甲卫也匆匆赶回来了。
“将军,唐公子,我按照地址找去了那位侍婢的家乡,可是……”
在唐今和薛忱的目光注视下,黑甲卫有些凝重地将调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那侍婢全家,都已在一月前葬身火海。当地县衙判的是意外失火,可属下挖出他们的尸骨瞧过,都是先被人杀死,而后才被焚烧的。”
全家被杀,还被伪造成意外,连为之申冤的人都没有。
听着似乎有些可怜。
可唐今只垂眸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并没有说话。
薛忱也只呵了一声,说了句“该”。
黑甲卫口中的侍婢——其实是跟了唐晚书好些年的陪嫁丫鬟绿央,是一路从唐府跟着唐晚书嫁到薛府里来的。
绿央与唐晚书自幼一同长大,不说情同姐妹,但以唐晚书的性子,对她是极好的。
可是在唐晚书自缢后不久,她却消失不见了。
当时的薛府上下都是混乱一片,一个侍女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虽然有人奇怪,但当时那种情况也没人顾得上去找一个侍女。
众人还只以为她是怕被唐家牵连所以逃了。
现在看来,她是逃了,但却不是怕被唐家牵连,而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逃了啊。
当初唐晚书自缢,是因她被质疑从一开始嫁给薛惟就居心不良,还将薛惟告知她的军情外泄给了唐珩,父女联手陷害薛家,她这才选择……
那时的唐晚书刚刚产子不久根本就经不住刺激,丧夫的哀痛还未被抚平,唐家又遭遇如此大祸,消息传开,就连薛府里一些下人对待她的态度都开始变得冰冷讽刺,她如何能受得住这样的指责。
只是唐晚书或许也未曾想到,她自缢是为证明清白,但却有人将那足以击溃唐家的伪造信件,放入了她房中。
于是她的自缢,最后也就变成了事情败露后的畏罪羞愧。
唐晚书之死再如何惋惜也无法改变了,唐今从一开始注意的,就是“薛惟暴露了军情的家书”——是从唐晚书房间的带锁的箱中暗格中找出来的。
正因为搜出来的地方隐秘,所以没有多少人怀疑那封信的真伪。
如此隐秘的地方,想必唐晚书是不会随意告知他人的。
至少,后来唐今问了几个当初也在唐晚书身边伺候的,颇得她看重的丫鬟嬷嬷们,都无人知晓。
联系到那个在唐晚书死后就消失不见了的丫鬟绿央,那些信到底是谁放在那地方的,答案就已显而易见了。
调查的黑甲卫还在叙说:“听周围邻里提起,那侍婢是一月前突然回家的,而且还带回了不少银钱,说是主家恩赏她自由身,还给了她嫁人的嫁妆……”
做好的侍女确实会得到主家的恩赏,当地人一直都知道绿央是在大户人家当婢女的,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怀疑过。
“主家恩赏?”薛忱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谋害主家得来的银钱,她竟敢说成是主家恩赏?那些银钱她用得也安心?”
黑甲卫默然。
安不安心他们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