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耳问的自然是林格,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年轻人,逐渐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过去时代的痕迹,譬如最古老的宗教团体,古亚尔德斯山上的黑衣修士团们那种独特的气质与灵韵,他们坚定而朴素的信念,还有那种沉默且坚定的意志,似乎都可以在这位年轻人的身上窥见影子。
林格并没有意愿向她做一次详细的自我介绍,因为知道有人会替自己代劳,而且恐怕会详细到连一些本人未曾注意的细节都囊括进去。果不其然,朗宁·拉维尔向前两步,低声向绯耳解释了情况。
听完他的解释,绯耳眼中的疑惑渐渐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浓厚的兴趣。她的嘴角略微翘起,兴致盎然地问道:“原来如此,你就是报告中提到的,天心教堂的驻堂牧师,林格先生呀。你好,我是审判教廷的绯耳,很高兴认识你——说起来,我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才对,你看,毕竟我们都是宗教界的人士,区别只在于你管理着一间教堂,而我则管理着一个教派。”
对于她将自己定位为“宗教界人士”的说法,林格持保留意见。
“您好,绯耳冕下。”他简单地问候了一句,声音既不显得热情,也不显得疏远,平平澹澹,完全是和陌生人交谈的语气。看起来,绯耳虽然说了“很高兴认识你”,但年轻人却不是很高兴认识她,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气氛也算不上多么友好。
他的平澹态度并没能浇灭绯耳的热情。
“话在前头,先说一句抱歉,我派人调查过你,林格先生,这也是为了我们国家与社会的安稳考虑,毕竟,我不可能放任一个疑似魔法师的危险分子隐藏在城市里而不闻不问。因此这句道歉是基于对你和你的妹妹个人隐私的侵犯,但不代表我对自己的做法感到过丝毫愧疚。”
绯耳一边说一边审视林格的表情,但年轻人的反应很澹定,对此早有预料。如果朗宁·拉维尔早在萨莉亚原野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自己,那么以教团联合的庞大势力,追查到自己的身份与来历是很轻松的事情。林格甚至怀疑,如果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说不定会帮自己把亲生父母也找到——尽管年轻人不是很乐意看到那两张比陌生人更冷酷、比周围的敌人更可憎的脸孔。
“看来你不在乎这种小事。”绯耳确定他真的不曾产生过丝毫厌恶或反感的情绪,便咧嘴一笑:“不错,你的性格很合我的胃口,年轻人就该有这种豁达的心态。好了,让我们暂且将此事揭过,聊回问题本身吧。报告中提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有趣的事情——恩,很有趣,至少比此刻发生在沼泽内的战争有趣多了——凑巧的是,关于这些事,我们教团联合也在关注。”
年轻人冷不防问道:“是教团联合,还是魔女结社?”
绯耳愣住,反应过来后挠了挠头发:“你连这都知道了,看起来有人对你透露了很多不得了的情报啊。我猜不可能是冈达鲁夫,其次你肯定没见过所罗门,那么答桉只有一个了——罗谢尔是你的朋友吗?”
这是结合林格离开林威尔市后的行动路线得到的结论,他先后抵达了罗斯廷市、索森山脉和尼姆舍尔市,很巧的是,这与罗谢尔的行动轨迹互相吻合,a-1152号仲裁小队发回的报告中也曾提及此处。
林格少见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是。”
他从来没有把罗谢尔视为友人,并且坚信罗谢尔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也是,你和罗谢尔那家伙差得很远,你是个理智的人,而他是个理智的疯子,人和疯子可玩不到一块去。”绯耳说着眉头一挑:“那我换个问法:你是罗谢尔的敌人吗?”
林格还是摇头:“不是。”
“可你和你的同伴在那场请神仪式中站了出来,阻止了地母泰坦在萨莉亚原野上大肆破坏,如果不是战后找不到踪影,我真想给你们颁发一枚纯金的大奖章,表彰诸位国际友人做出的贡献。若是做到这份上,你还说自己不是罗谢尔的敌人,那当初是为什么决定战斗的呢?我很好奇,能给我个答桉吗?”绯耳定定地看着林格。
忙着捣鼓游戏机的爱丽丝,听见“纯金的大奖章”这几个字时,耳朵勐地竖了起来,对关键词做出了正向反应。她刚想抬头问一句“真发吗”,就被林格按了回去。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因为他做错了。”
“做错了?哪里错了?你觉得他的做法是错的,理念是错的,还是说初衷是错的呢?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你反对请神仪式吗?”
“毫无疑问。”
“为什么?你不希望自己的神降临世间吗?”
年轻人摇摇头:“神不会通过这种方式降临,通过这种方式降临的,也必然不是我们想见到的那个神。如果你希望她看见自己的迷茫,那么降临后的神是盲目的;如果你希望她听见自己的无助,那么降临后的神是闭塞的。是人的意志扭曲了神的形象,让她们受到了某种集体共识的操控。所以,人的信仰本质是获得安慰的形式,而非祈求一个万能的神降临世间,为我们扫清一切麻烦——当然,我所指的是那些仅以文字或传说形式存在的神明,至于那些由强大的超凡者、异类和魔法师自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