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许多故事都这么开头,但那些故事的久远程度充其量只是追朔一百年或两百年的时间,最长也不过横跨千年,毕竟对凡人来说,一百年是古老,而一千年则是传说。但绯耳今日要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与自己遗失记忆的姐妹们讲述的故事,确实可以用“很久很久以前”来概括。
“它久到我都有些忘记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了,很多记忆往往只是模湖存在,你不会亲身触及。因此,如果仅以当事人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未免有失偏颇,不妨让我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尽量公平公正地为你们复刻它的原貌吧。”
绯耳的目光相继在圣夏莉雅、奥薇拉以及蕾蒂西亚的脸上扫过,将她们各不相同的神色收入眼底,深深地映在了那双银灰色眼眸的深处。对于记忆而言,她们失去的可比自己更多,因此,若说自己是最不愿回忆往事的当事人,则她们才是最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才对。
圣夏莉雅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应该做什么,手指悬停在【逃跑】的选项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或许是命运不允许她逃跑。她又一次回想起自己曾在苹果园中度过的无聊岁月,那时节苹果枝头流淌着微醺的阳光,叶片透明得如同失血过多的病人,上面繁复的叶脉似血管般穿梭蔓延。她看见一只兔子撞死在树干上,树下枯黄的叶子淹死了成群结队的蚂蚁和蚂蚱,才意识到自己的思念正在漫长的枯燥火焰的熬炼中逐渐成灰,她是忍受不了孤独与寂寞才会逃离那里,并发誓一定要找到自己遗失在广大世界中的姐妹们,从此不会与她们分离。
当夙愿近在迟尺时,她没有逃避的理由。意识到这一点后,圣夏莉雅慢慢收回手,轻轻地、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会认真倾听,那些关于血亲反目、手足相残的真相。
既然她都已经做出决定,其他人更不会反对。于是,绯耳便开口讲述,但她的确是从故事最初的节点开始讲的,于是林格和梅蒂恩又一次听到了那个曾在《教典》和养父的祷告声中听过无数遍的瑰丽神话,恍忽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天心教堂。彩色的玻璃花窗下,阳光中飘浮着细碎的尘埃和颗粒物,似海底的浮游生物,遥远渺小得不可思议——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母亲,那位伟大的女神用六天创造了世界,为这个本空白荒寂的宇宙带来了生命、色彩、灵魂与魔力。到了第七天,她决定沉睡,于是将权柄托付给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十四位少女,秩序之侧为天秤之左,世界的光面;混沌之侧为天秤之右,世界的暗面。秩序与混沌的平衡,维系着整个宇宙的根基,即——少女王权。”
提及创世的女神,绯耳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因为所有的少女王权都从她温柔的怀抱中诞生的,即便漫长的年岁过去,主动或被动地遗忘了许多,却不会遗忘那时她慈爱的目光与怜爱的表情。
恐惧的魔女用自己的力量为世人带来恐惧,自己却怀念着过去的温暖,于是,她所讲述的故事,也经由这种细微的差别,逐渐从一个宇宙诞生以来的古老神话,转变为文明诞生以后,生灵之智与新生蠢动的残酷世界之间互相搏斗的恢弘史诗——
“当时的世界,魔力充沛于天地之间,天生就能够使用魔力的种族因此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为世间的主宰。其中,巨龙统治高山,巨人统治平原,羽精灵、尘精灵与镜精灵分别统治天空、大地与海洋,他们是母亲的次子,继承了部分关于她的记忆,知道世间之尊贵者,以女神为最,因此也自诩为神,这就是凡人文明中关于伪神最早的起源。除此之外,还有以妖精为代表的妖灵们占据了森林与罕为人知的秘境,恐怖的魔物出没于黑夜的荒地与峡谷……人类无法使用魔力,天生就是最弱小的种族,以部落形式聚居,在其他种族的夹缝之间艰难求得生存。”
“得到女神卷顾的少女们居住在宇外的天之圣堂内,掌控着秩序与混沌的王权,遵从母亲沉睡前留下的嘱托,默默看护着这个新生的世界,不让它被无穷宙宇中游荡的星外灾兽入侵。她们无意参与生命的斗争,因为以她们的力量来说这并非一件公平的事情。然而,这时的人类之中,却有一人不甘于种族的处境,决心为同胞们开拓出一条新的道路,让天生弱小的人类也能与强大的巨龙、巨人等种族争夺生存的权利。”
听到这里,林格微怔,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似乎已经猜到,绯耳所说的那人到底是谁了。时至今日,那人的名姓,依旧在东西两片大陆的历史教科书以及万物有灵论信徒的宗教典籍中反复出现,并被誉为神圣,即——
“圣图弥。”
绯耳说道:“后来,人类如此称呼那个男人,但在当时的我们眼中,他不过是个被自己的理想冲昏了头脑,盲目冲动的凡人而已,甚至,我觉得他还有些疯了。若不是发疯,谁会冒着被星间潮汐吞噬的风险,贸贸然地闯入宇宙,追寻天之圣堂的踪迹呢?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通过被那么多庞大星体的引力所封锁的古恒星道,更不知道他如何能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精准锁定天之圣堂的坐标……总而言之,当他的同族们尚苟且于地面,与蝼蚁和野兽争食时,那个男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