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告退后,安珞便暗暗注意着院中丫鬟们的一举一动。
她注意到,周娘子那咳嗽声一响,一名三等丫鬟便立刻朝周娘子看了过去,心中便有了数。
“青桑。”安珞吩咐道,“去洗沐间准备一下,你来服侍我沐浴。”
她一从演武场回来,就应付上了那对母女,直到现在都没顾得上整理下自己。
青桑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喜,急忙应了声是。
小姐既然愿意让她服侍,想来确实是饶了她之前的事了!她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绝不再办错事!
安珞又转头看了眼绿枝和紫菀,也吩咐她们自去洗漱,换上平时的衣裳。
热水都是常备的,准备起来很快。
等到安珞在浴桶中坐下,便听到一个脚步声出了漱玉斋,没走多远又停了下来,叫了声周娘子。
……这俩人还真是给她面子,都懒得再走远一点。
安珞微微阖眼,靠在浴桶上让青桑为她洗头,耳边不断传来周娘子和那三等丫鬟大声密谋的声音。
其实她即便是不听,也猜得出陈氏要吩咐红绡些什么,那两人交谈的内容,也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这院里一半的丫鬟是从边关带回来的,除了绿枝和红绡,基本上都是陈氏从前安排的,比如那与周娘子接头的三等丫鬟。
而另外一半则是回京后,邹太夫人分给她的,比如紫菀和青桑。
这么一看,她这院子里有异心的……还真是不知,到底有多少。
“青桑。”安珞睁眼,“之前陈氏和安珠来我这里,是一直在屋中待着的吗?
青桑不明所以:“是的,小姐,陈姨娘和三小姐来了后就……就被奴婢请进屋子了。”
青桑越说声音越低,小心翼翼地瞄了看安珞的后脑勺。
安珞倒是没再揪着这事,又问道:“那她们来这里时……周娘子可是跟着一起来的?”
“小姐你怎么知道!?最开始周娘子确实是在的,但她待了没一会,就被陈姨娘吩咐了什么,出屋去了,后来也没见再回来。”青桑道。
果然,陈氏并非是亲自收买的红绡。
红绡如今动弹不得,若陈氏亲自去丫鬟房,难免惹人注目,因此她只能让心腹之人去与红绡接触。
还有谁比周娘子更适合呢?
这么说来,这周娘子应该也是个知情的……她是什么时候来到安家的?
沐浴过后,安珞便将自己独自关在了屋中,便是绿枝也被她赶了出去,与紫菀继续去清点库房中的失物。
她披着湿发坐到桌前,却并没有去管那正中放着的一摞账本,而是伸手拿过了摆在边上的名册——
安珞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账本,而是这些名册!
就在红绡叫出那个她没有印象的“梁妈妈”时,安珞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娘去世时,她才三岁,刚刚开始记事,那时候的事,多是从她爹和她哥口中得知。
听说她娘生她后的那几年,正是边关情况危急之时,她爹经常一走就很久都回不了家中一次。
而她娘似乎是生她时落下了毛病,气血亏虚,请了大夫也只说要补血养气。
她娘当时一边尽心养育着她,一边又整日忧思竭虑着出征的夫君,即便补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人还是一天天地瘦弱下去。
可只是瘦弱发虚,并无其他病症,她娘也就未曾注意。
直到某日,她娘梦中突然开始吐血,此时再请大夫才发现,她娘气血几近枯竭,便是杏林妙手也回天乏术,已没多少时日……
当时天佑与北辰交战正是关键之时,她娘怕自己的事影响到她爹,严令不许家中给她爹传信,之后不过月余,她娘便去了。
半年之后,安平岳大败北辰军队,两国签下和约,安平岳这才终于归家,见到的却不是日思夜念的妻子,只剩坟上一个冰冷的名。
再之后,她便被她爹带到身边,亲自开始教养。
安珞还隐约记得,最开始照顾她的丫鬟婆子还是她母亲身边的人,她唯一印象较深刻的是一个刘姓的妈妈。
可后来,这些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渐渐从她身边消失。
等到她六七岁,能完全记住事时,这些人便都已不见了。
她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个都没留下,就像那个梁妈妈一样……她们都去了哪里?
安珞找出了她娘去世那年的名册,果然发现在她娘去世、陈氏接管掌家后,家中下人们便开始频繁调动。
在各种勤密的平调之中,夹杂着的是因为各种过错被赶出去府去的记录。
偷窃主家财物、贪墨炭火吃食、打碎摆件……她甚至还看到,有个丫鬟被赶走的原因写的是与家丁私通,可同时间的记录上,并无一起被赶走的家丁。
短短三年内,她们家中共赶出十余人,全是丫鬟婆子。
安珞还发现,她印象最深的那位刘妈妈,以及红绡口中的梁妈妈,却并非是被赶出去的一员,而都是自请离开的。
两人离开的时间相差不过几天,刘妈妈先,梁妈妈后。
而梁妈妈离开后,家中便不再有如此频繁的下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