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白的闪电划破夜幕,紧随其后的是远方的天际传来惊雷滚滚。
豆大的急雨将斗笠的边缘都砸得微微抖动,安珞伫立在靖水楼上,一双狐眸望向远处、眉头紧蹙,对周遭的轰雷掣电仿若未闻。
在她的身后不远,闵景迟也同样望着下方的京城。
此时,愈发密集的雨幕已经无差别地将整个京都笼罩。
原本备下的那满京灯火,如今也只有靖水楼近处那些官家宅院、仰仗着有府邸门檐和下人的看护,才在这风雨肆虐中,存下了那么零星的几盏。
而再远处的商铺、以及那些设了街灯的百姓宅区,却再无剩下半点光亮,在雨幕的阻挡中、完全隐没入黑暗里。
这样的环境下、这样远的距离,又失去了灯光的照亮,想再以肉眼凡胎看清各处情况、无疑已是奢求。
眼见雨中的能见度变得越来越差,楼下景象也愈发模糊。
此时也不用再论什么明暗近远,到处都已是朦朦一片、根本什么都无法再看清。
继续留在此处已是无用,闵景迟便转身想唤安珞一同离开这楼顶。
谁知,就在他转身望向安珞的瞬间,又是一道白光、几乎就劈在两人身侧、靖水楼旁!
而与此同时,就在那连闪电的一瞬光亮、都还未完全黯灭之际,一声惊雷仿若就在两人耳畔紧接着乍响!
歘——
——轰!
那闪电和雷响的位置、实在是发生得太近。
近到闵景迟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在那电光在身侧骤然亮起的瞬间,下意识便护向了安珞身旁。
待到那一道雷声终歇,一直望向远处、许久未动的安洛这才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那两只虚护在自己身侧的手臂上。
她愣了愣,顺着那手臂转身向后望去,那一双近在咫尺的剪水星瞳,便这样不期然地、与皎然的狐眸相撞。
一时间,相视而望两人都有些发怔。
直到两息后,率先回过神来的安珞轻眨了下眼,闵景迟这才如猛然惊醒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又向后两步退远。
借着退开的动作,闵景迟逃也似的转头侧望、顺势结束了与安珞的此番对视。
两人间又是沉默了两息,闵景迟佯装望了一番,这才状似自然地再次开口,却是对刚刚那几分突如其来的旖旎、未敢再言。
他说道:“……这雨下得越发大了,此处危险,便是继续再留在这儿、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还是先退下去吧!便是亲去街上各处巡查,也比眼下继续留在这里更有用些!”
雨落只剩嘈杂不断,连带着一向温声而言的闵景迟,也不禁加大了声量、避免言语被雨声所掩盖。
安珞同样没有再提刚刚那几分暗暗流转的情愫,纵然有着落雨的声音遮掩,她依然分辨出了有什么声音、隐藏进了纷乱的雨声当中……擂鼓一般。
她收敛心神,转头重望向自己刚刚一直望着的方向。
“你看那儿!”
她抬手指向了远处百姓宅区的方向,原本特设在那边的街灯如今已尽数被雨水浇灭,此时那里也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黑暗。
“……如今雷声不断、雨声纷乱,这样的天气本就叫人不安,今夜大家也定然睡得都不安稳。那些官宦人家忌惮之前陶家之事,本就加强了守卫,这般雨夜就只会更加谨慎……若我是叱罗那,我定然会将今夜的动手之处选在那儿!”
一个普通百姓的小院,可比如今戒备森严的官家府邸要好进得多了。
而在这样的雨夜,纵然真有强人闯入家中做些什么,那些骇人之音也只会尽数被雨声雷声遮掩,只要行事利索些,怕即便是左右邻居、也根本难以察觉!
更何况,对于叱罗那这般狂妄又心思变态之人,或许越是这般、便越会让他觉得兴奋。
这一点从他之前、即便还忌惮着受害之人的声音被察觉,也要冒险选用乌玉木这一点上,便看得出来。
听到安珞的推测,闵景迟也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望向她所指的方向,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北辰生事的目的来。
“叱罗那做出此等恶事,本意是想激起百姓对清和道的恐惧、对朝廷无用的愤怒,以此让天佑人心不稳、内起祸乱……”
闵景迟说道此处目光一闪,同样想到了关键。
“……是因为第一个受害的陶家小姐乃是官眷,我们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北辰有意将受害者的人选从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之中来选、想以此来损辱我朝天威。但实际上,北辰真正的目的却是意在天佑的百姓,若受害的只是官家小姐,百姓难免会觉得事不关己,绝不会因感同身受的恐惧而激愤!”
“没错!陶家小姐只是个引子、甚至只是幌子!一旦新的受害者只是名布衣百姓,那么天佑的百姓们再想起陶家小姐时,便再不会觉得与自己无关,只会产生‘官家小姐都尚且如此,我们又如何能安全’、这般越发惶恐之感!”
安珞沉声颔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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