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翎远的话伴随着周遭的嘈杂询问声,一同传入安珞耳内。
她眸光闪动,转头望向周遭没有开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见安珞沉默不语,杜翎远便以为安珞这是因为自己提起了她过去的误断之事。
虽然当初他的确还因为此事被安珞戏弄过一回,然而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杜翎远对安珞的看法也早已改变,如今再说起此事,并没有要翻算旧账、给安珞难堪的意思,他便又开口继续说道。
“那些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先问出那马车的下落。”
杜翎远说着,将一张随身携带的京城的地图展开递向安珞。
他指着地图上西北处的这片区域继续说道。
“从西街到北门的这一片范围中,此处差不多正是这片区域的中间分界,哪怕只是问出那马车经过这条街的时间,我们也能大致推测出,安四小姐离开马车地点是在这边、还是这边!”
安珞接过了杜翎远递来的那张地图,望着以他们此时所在的这条花街,而分成的西北偏西、西北偏北这两块区域,依旧沉默着。
靖安司的地图,比寻常地图自然还要更精细不少,不光是标注了京中主要的街道,还密密麻麻标注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短窄小巷。
这些小巷在地图上化为了一笔笔蜿蜒交纵的墨线,好似繁复的花纹、簇拥纠缠着铺满了纸间。
但安珞知道,她此时看到的这些、还仅仅只是靖安司记录下的,西北这一片区域间的实际情况,怕是要比她此时看到的还要复杂,排查起来也定然会需要更多的时间。
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安珀离开那辆马车后,就被看守安置了起来、没有再转移到别处。
而此时,已经是申时二刻了。
距离戌时天黑,只剩不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安珞心中骤然一紧,垂眸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在街道正中、在马背之上,闭上了眼——
自从上次雨夜,安珞从风雨雷声中、辨别出了那细微的呼救后,她便发觉自己的耳力,似乎变得比之前又强上了几分。
尤其是当她将自己沉入黑暗,屏息凝神,周遭那些繁杂细微的声音便会变得愈来愈清晰,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耳畔……
“……真是记不得了,官爷,您说说我们骗您做什么呢?我们开门做生意这里每日来往那么多车,我们哪能每辆都记得是几时出现的?”
“又没问你每一辆!就一辆!靛蓝帘布、暗黄帷顶的那辆!快想!”
“这……”
——这是靖安使在询问酒馆的掌柜。
“这车夫……没见过,真没见过!平素客人要雇马车时,我们这里都是直接推荐相熟的车夫,极少数相熟的车夫都不在时才会随便寻来一个,确实是没见过这人啊!要不官爷你再问问别家?看是否有人与此人相熟。”
——这是一家青楼负责守门送客的护院。
“……打听清楚了吗?真是我们家出了事!?失踪的是谁?是……安四姑娘?安珀!?呵!活该!原来是那个贱丫头?那也是难怪,谁让她整天舔着脸去贴大房那几个?如今不就遭了祸?哼!”
“哎呦我说二少爷,这时候就别说这个啦!快些到里面去避一避吧!我刚才溜出去看了一眼,您知道我看到了谁!?安珞!!!她眼下可就在街上待着呢!您忘了您是偷跑出来的?可小心着点别再被发现了!”
“你说谁??安——她、她怎么也来了!?她还真亲自来找安珀了!?这这这、不行!快去给我准备车!我这就走!可不能让她发现我!快去!”
“这万万不可啊二少爷!这街上现在都是那安珞带来的官兵,整条街都给封了,您一冒头就得被发现喽!而且您这腿还没好利索呐!还是到里面避一避吧!我给您挡着!”
“这这这、他们不会冲进来搜查吧!?”
“真进来您就说……您就说您姓赖,剩下身份什么的都交给我来答!您就放心吧!”
——这两道声音出自一家赌坊,安珞认出了那两道声音主人的身份。
“妈妈,画像上那人……我真得越看越像是今早我在后巷见过的那个!那当时、当时我看到那个昏迷的姑娘,不就是——”
“嘘嘘嘘!快快闭嘴!都说了不许你再提这事了!我嘱咐你的都忘了不成?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人不人的,都没见过!”
“可…可那人明明就是那车夫啊!妈妈,我实在是不忍,若我不将此事说出来,那安四小姐不就……”
“她如何又与你何干?你这丫头是傻了不成!?人家是侯府小姐、金尊玉贵!你是什么?你配得上对人家不忍吗?”
“我、我……”
“这要是寻常事也就罢了,但这可是事关清和道!这清和道都是些什么人你难道没听说?那些妖道可是穷凶极恶,连朝廷都没放在眼里!他们为了报复,更是连侯府小姐都能下手!日后若他们知道是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可…可若那安四小姐真能因为我的线索得救,我觉得珞……我觉得安大小姐日后……总不会不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