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母亲和尼尔泰克应该有的聊。”
蛛姀这么说着,没有去翻动那本小说。
她知道这可能是菲阿娜之前突然反攻的理由。
如果她是诺尔维雅或者是休特,她会停止话题,等到菲阿娜主动提及这件事。
但她不是。她是和魅魔一样任性的森林女巫,她没有不能问的事情。所以她淡淡地看着菲阿娜,很直接地开口。
“这本小说里都讲了什么?”
菲阿娜顿了一下。
在菲阿娜停顿的那一瞬间,蛛姀觉得她在菲阿娜的眼神中看到了逃避……甚至是脆弱。
菲阿娜从来都是骄傲的。她会在“送你回家队”面前表现出旁人未曾见过的柔软和可爱,毫无顾忌地说自己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她甚至会对她们示弱——但她不会退缩。
菲阿娜永远不会退缩。
菲阿娜永远昂着头。她是不灭的太阳,是挺立着的玫瑰,是黑夜里那一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菲阿娜不会被任何困难打败。她喜欢严苛的挑战,她接受命运的刁难。
她从来不会逃避。
蛛姀握紧了手,她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不想看菲阿娜的神情。
只是菲阿娜在短暂的失态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她声音自然地向蛛姀讲述着母亲留下的小说的梗概。
“……讲的是一个贵族小姐菲阿娜的冒险故事。她不想接受家族的安排,所以伪装死亡,逃出了家族,在外面的世界里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最终回到了家族。”
“为什么这个小说里的菲阿娜要回到家族?她不是不想接受家族的安排吗?”
“我的母亲阿法纳西娅在写完这本小说前就去世了。她这本小说里的‘菲阿娜’回到家族只是为了获得真正的自由。”
蛛姀没再提出新的问题。
玫瑰府邸的风声不大。那连绵的玫瑰花丛挡下了秋夜的冷酷,只留下冻结的静谧。
蛛姀不喜欢悲惨的过往。无论是菲阿娜的,还是自己的。
曾经的软弱和无知让她失去了太多东西,如果她仔细地回想她冗长岁月中某一个瞬间的细节,她会控制不住地恼恨自己。
她厌恶愚蠢。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表现地格外愚蠢,因此她伤害了一些人,并且做出了很多错事。
她不想改变吗?
她想。
她想回到小时候,把欠着的那一声“爸爸妈妈”还给温妮和帕尔,她想告诉蛛薇,她现在大概也成为了某个人的“蛛薇”。
她还想在诺尔维雅十岁那年替她杀死那贵族一家,这样诺尔维雅就不用她们来送巧克力糖,也不会再用那样悲伤的神情说起有父母和叔父的过去。
她想在休特小时候就把他带出皇宫,这样她就可以直接解决掉嘴里没真话的王妃,不用一遍又一遍地忍着不耐烦去核对咒术的细节。
她想在艾琳小时候就告诉她她父亲就是个懦弱的可怜虫,根本不配做瑈幽的国王和她的父亲。那样的话艾琳不用催眠自己她是被父亲爱着的、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她想在北边大陆找到小艾尔利特和杜库,把他们从那恶心的环境里救出来。艾尔利特那个家伙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病态地嗜甜。
她见过其他混血魅魔。他们虽然喜欢吃甜一点的东西,但没有一个魅魔像艾尔利特这样摄入糖分多到牙痛。
娇气的魅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亏待自己。他需要那么多糖,就说明有东西让他觉得很苦。
就像诺尔维雅始终存在的对金钱的焦虑、艾琳潜意识里的小心翼翼、杜库始终没有摘下的面罩……这些都是在过去生活中遗留下来的被虐待的证明。
如果她可以在杜库小时候就把他从那该死的深渊里带出来,杜库还会戴着他那丑面罩吗?
如果她能够在很早之前遇到菲阿娜,如果她能够把菲阿娜带离那垃圾一样的疯人院和让罗家族,菲阿娜还会选择成为这个束缚着她的领主,还会对那个幼稚的大富翁游戏那么渴求吗?
她清晰地知道答案。
她非常了解时间的一维性。
但她还是为这种可能而觉得不爽。就像菲阿娜知道她曾经被研究所折磨后的愤怒和报复——菲阿娜找到了她当年停留过的那几个城市,把这些城市里所有的地下研究所都烧掉了。
休特烧的。
蛛姀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蛛薇在救出她时就拆掉了折磨她的研究所,她在进入艾博斯格前毁掉了被研究所控制的小镇,她在假期里还拯救了卡罗内。
她不需要谁替她报仇。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即使她很强大,即使她的队友们也对她的实力有明确的认知,她依旧是可以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的。
爱是一种本能。被爱的时候就会知道要怎么去爱人,蛛姀现在才意识到那些让她不愉快的情绪,或许可以被称之为……
她还不能定义那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觉得她的队友们值得更好的过去。
“菲阿娜。”
蛛姀转过头,看着玫瑰公爵粉水晶般的眼眸。
“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