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有大半年的时间了,除了刚开始住在桑维斯那儿时过于拮据,两人合盖过一床被子,到这边来之后,就买了两床被子。因为闵悉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睡觉也爱卷被子,如果不分被子,云霁别想睡几个好觉。
云霁也巴不得分开睡,因为他发现自己对闵悉的感情正在朝失控的方向狂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闵悉于他已不仅仅是生死相交的朋友与兄弟,他甚至还对他有了一种超出友情的情感,他太在意闵悉了,比在意自己更在意他,在意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同时内心也无比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希望对方多依恋自己一些,看到他跟费尔南多男爵谈笑风生,他会忍不住吃味。
他希望自己于闵悉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存在,就像他在自己心中一样重要……他渴望去触碰闵悉,但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分开睡对他是最好的。
他这种感情无从宣泄,也没法跟人倾诉,只能压制在心底,一天天酝酿发酵,浓到了随时都要淹没自己和闵悉的地步。他已然明白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应该就是类似大明时下流行的南风、闽地流行的契兄弟那样的感情吧。
南风在时下文人中尤为盛行,大家都不约束自己的欲望,甚至还以此为风尚,长得好看的男子基本都会成为这些人追逐的对象。
他自己就曾多次被人调戏,被他毫不留情地当面打回去的也不少。毕竟就算是权贵,因调戏男子而挨打,也是没脸给自己找回场子的,何况他们云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与达官贵人牵扯颇深,那些人不至于为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他曾经极度鄙薄这些人,他们家中妻妾成群,却还要狎玩男子,还说成风流韵事来粉饰难填的欲壑和道德的沦丧,简直就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对闵悉的感情时,他是极为震惊恐慌的,觉得自己这是在玷辱闵悉,也一度极为厌弃自己,他这样跟那些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他与闵悉朝夕相处,夜里还同榻而眠,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心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听着枕畔均匀绵长的呼吸,一遍遍反省检讨,试图拉回自己的感情。
有一天夜里,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对闵悉从无亵玩之心,他信赖他、欣赏他、理解他,被他吸引,所以才会喜欢他。他愿意陪伴他,守护他,努力去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他知道了,男人与男人之间,除了猎奇与欲望,也是有真感情的,就跟男女一样。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果他跨越雷池,放任自己的感情,与闵悉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那他和他鄙薄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他家中还有一个等着他回去成亲的未婚妻。
他的父母鹣鲽情深,是恩爱夫妻的典范。父亲一生未纳妾,与母亲恩爱如故,他立誓以父亲为榜样,不纳妾,不狎妓,哪怕做不到像父母那样琴瑟和鸣,起码也要相敬如宾。
可如今,他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闵悉。他如果放任自己的感情,既对不起未婚妻,更对不起闵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可今天因为老修斯,他们又只能睡一个被窝了。云霁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但又有隐隐的期待,他渴望和闵悉接触,又害怕一切失控。
云霁躺在被窝里,浑身紧绷,身体燥热难安,被子狭窄,他与闵悉之间起码还隔了六七寸的距离,以至于被子勉强只能盖住他的身体,稍微一动,就要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为了避免着凉,他只脱了外衣,并将外衣搭在了被子边上,以此来挡风御寒。
他睡得规矩,可闵悉并不是个规矩的人,他睡觉爱翻滚。这不,刚睡下不久,闵悉就因为一个翻滚把被子给卷走了大半,云霁半边身体暴露在冷空气中。
云霁有些无奈地叹气,伸出手拉了拉被子。
闵悉察觉到了:“七哥,我把被子卷走了对不对?”他说着赶紧将被子又踢回来些,并且主动伸手替云霁盖上。
这一系列动作害得云霁心跳加速,有些口干舌燥。
闵悉忙完这些,说:“七哥,我们隔得太远了,被子窄了,盖我们两个有点小。我们靠近一点,才不会冻着。”他说完主动朝云霁靠了过来。
本来有六七寸的距离,这下好了,剩下不到一拳之隔,彼此身上的温度都能感受得到了。
闵悉嘿嘿笑:“两个人挨着睡,也更暖和一些。”
云霁能说什么呢?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这一晚,云霁就没睡踏实过,倒是闵悉,没有了被筒的束缚,他在睡梦中上演了十八般武艺,简直把床当成了操练场,一会儿觉得热了把被子蹬掉,蹬完之后觉得冷了,又挨近云霁,一会儿把他当暖炉,一会儿又把他当腿架子。
云霁被他闹得根本就没法安睡,怕他冻着,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将他的双腿禁锢在小腿间,肩膀也圈在自己臂弯中,他后半夜才终于老实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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