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查到左鸿文是成王遗孤之时,他背后牵扯出众多疑团。
织造局流出的丝绸,经水路被送至济南府,货船上的武器更是顺着从水路运往淮安。
蒋南笙阅过大理寺的卷宗,市面上唯一售卖那几批丝绸的,唯有永平伯的小妾,也就是顾家大房参与经营的宝珠阁。
顾家大房先后遭人灭口,永平伯小妾一尸两命,与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在官府查到之前全部离世。
即便嫌疑人众多,推断再高超缜密,却因掌握不到任何证据,最终沦为死无对证的悬案。
宫里接应之人乃是关键人物,倘若将其抓获,势必会引发前朝后宫的动荡。
建元帝不知为何旧事重提,秦朗这次来找蒋南笙,便是询问此事有没有新的进展。
他不是第一次踏入大理寺,对此处还算了解。
蒋南笙所行之路,并非去往办公的地方,更不是通往诏狱的位置。
角门处,已升职为大理寺正的姚远,趋步走来跟在蒋南笙身侧说道:
“人是昨夜醒来的,吵着要吃的,属下让人给他灌了药,这命才暂且吊着......”
蒋南笙侧身让他看到身后的锦衣卫,开口说:“蒋飞那里备有食材,今日与秦大人咱们共饮一杯。”
姚远给秦朗拱手行礼后,才瞧见蒋飞手中拎着的食盒,招呼一旁的狱丞接过去,吩咐他们速速先行,去安排妥当。
秦朗愈发地看不懂了,紧跟在蒋南笙身后,又穿过一道垂花门来到一处院子。
抬腿迈进房门后,方才发现这里亦是一处提牢厅。
堂屋的两侧耳房改作了牢房的模样,与那阴暗潮湿、散发阵阵腐臭之气的牢房不同,这里仿若寻常人家的内室。
只是被一道木栅栏将人关在里面,才算有了一丝丝身处诏狱的味道。
床榻之人身上盖着锦被,脚边地上还放置着火盆。
莫要说生存条件,就连这生活条件都好得超乎寻常。
从锦衣卫的诏狱,到大理寺的诏狱,秦朗着实未曾见过如此优渥的牢笼。
当然,关押皇亲贵胄之所另当别论,他侧头朝里望了望,不禁心生好奇,里面究竟关着何人。
大理寺审理的皆是刑部移送而来的死刑,或者是疑难案件。
眼下这般大费周章,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炭火燃起不久,锅中热气升腾,一盘盘的青菜、海鲜还有鲜肉,在提牢厅的案台上摆放整齐。
蒋南笙坐在狱丞搬来的太师椅上,招呼秦朗和姚远他们二人过来入座。
秦朗坐下后先饮了口烧酒,随着酒下肚,身上的寒气也渐渐褪了去。
他与对面的姚远说道:“蒋五爷成婚那日,我在定国公府见过你。”
姚远双手捧着酒杯,起身极为恭敬地与秦朗的酒杯相碰,轻抿一口后回道:
“秦大人目光如炬,不怕您会笑话,那日是下官首次如此近距离,见到那么多的贵人们。”
秦朗涮了一筷子的肉,在碗中蘸料里搅动一番放进嘴里,一侧腮边咬肌鼓动,咽了口后点点头。
将一盘子的鲜牛肉尽数放入锅中,才继续道:“在蒋大人手下谋生不易吧?”
那可是个笑面虎,半点亏都不肯吃!
这话一出,让姚远愣了下,目光在两个大人身上扫过,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
上一回吃火锅,瑾初曾惊讶于猪脑的味美,蒋南笙下食材之时便首先选了这个。
他把烫好的猪脑捞出,动作优雅的放置盘中,似笑非笑地说:“秦大人,是这牛肉不够鲜嫩,还是海虾不够鲜甜?”
秦朗听闻后,瞬间觉得口中的百叶不再脆嫩,蒋南笙是在暗指,有这美食也堵不住他的嘴吗?!
姚远低着头,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紧不慢地解释,“秦大人有所不知,五爷乃是我所遇之中,最有能力且关怀下属的大人。”
秦朗本就是开个玩笑,又听他接着说道:“方才那个狱丞家中老母亲病重,还是大人出银钱救回的一条性命......”
牢房之中,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听到说话声动了动。
好半天才艰难的侧过身来,见到不远处案台边三个男人推杯换盏,又闻到屋内越来越浓郁的食物的香气。
他来自蜀地,那股热辣的味道令他熟悉又怀念。他甚至能够说出,汤底料中放了哪些他熟知的药材。
腹中阵阵轰鸣之声,让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到蜀地的族人,眼中流出混浊的泪。
简单的动作牵动胸前的伤口,从他们话语中知晓此处是大理寺时,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抬起头,瞧见那大刀阔斧坐在那里的年轻男子面容,吓得他从床上滚落下来。
“扑通”一声,紧接着是忍耐不住的呻吟,声音颤抖得仿佛即将断气。
蒋南笙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说道:“去瞧瞧人怎么样了。”
狱丞打开监门,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拉起。
这一举动让他发出更加痛苦的呻吟,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麻衣变得湿漉漉的,胸前缓缓洇出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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